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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翾风

    安车装有车厢,左右开有小窗,前后布施帐幔,可以为坐车人遮阳挡雨,还能安然观赏四野景色。

    卖炭翁为了几文车钱都要斤斤计较,虽说对待卢祎颇为大方,行程中吃饭时,时常送他大酢,但也不像是买得起安车的豪族。

    卢祎诧异了:“老丈不卖碳薪了,帮着豪族赶车了?”

    卖炭翁愣了,很快反应过来卢祎说出这话的原由:“小郎君误会了,今天送女孙去一座士族庄园里唱庙堂乐。”

    原来是伎人。

    庙堂乐多是清商乐,又被称作清商三调,继承了汉代相和歌的乐律,瑟调以宫为主,清调以商为主,平调以角为主。

    江南过去以吴歌西曲为士族庄园的乐舞风尚,自从永嘉南渡以后,建康、荆、襄等郡县把清商乐当做曲高和寡的士族风流。

    这辆安车应该是士族的车辆,等到卖炭翁的孙女去了士族庄园,就要还给士族了。

    卢祎没有掀开帐幔走进车厢,坐在了车架上:“打搅了。”

    卖炭翁说道:“同是苦命人,路上相互也有个照应。”

    “喝!”

    随着卖炭翁抽动了鞭子,拉车的牛开始走了,安车顺着京口道前往了卢氏坞堡的方向。

    一路上相安无事,没有遇到拦路劫道的流民帅,也没人说话。

    卢祎伸手从一刀左伯纸里抽出来几张,拔出插在发髻上的簪笔,蘸了蘸墨汁,静心写着估税的货品定价。

    江水滔滔,竹林婆娑。

    安车一路静静前行。

    倒是有了几分竹林七贤的风流。

    “小郎君炊爨了。”

    卖炭翁停下了安车,用石头堆成了一个小火塘,拿出了黑釉罐坐在了上面,烧起了热水,等着冲泡糗。

    卢祎拿出来自带的褐釉四系罐,接过来热水开始用饭了:“谢过老丈......”

    这句话未曾说完,卢祎愣住了,视线全被安车车厢里出来的一名女子吸引了。

    翾风掀开帐幔走了出来,头上扎着螺髻,发髻简单梳在脑后,插着一支钗子,身穿一件素色宽袖罗裙,未施粉黛,却也难掩姿容绝代的清丽。

    两弯柳叶眉,一双剪水双瞳,鹅蛋脸,樱桃小口,盈盈跪坐在车架上。

    最让人惊叹的是婀娜身段,细腰下方的后翘,形似琵琶。

    竟是罕见的琵琶臀。

    极致的圆翘肥美,只看一眼,便能把人勾的神魂颠倒。

    卢祎浑身忍不住产生了一股燥热感:“只此琵琶臀,值得烽火戏诸侯了。”

    “小郎君谬赞了。”

    翾风行了一礼:“这些日子多谢小郎君照顾大父了。”

    卢祎赶紧回了一礼,半是说笑的问道:“老丈姓翾,令女孙不会是翾风吧。”

    永嘉南渡以前,高门士族里最有名的两位歌伎,莫过于绿珠、翾风了,士族子弟无不倾倒两女的绝代风华。

    翾风轻笑了一声:“奴正是翾风,方才没有说出口,担忧小郎君听了奴的名字以后心生歹意,还望小郎君能够见谅。”

    卖炭翁的屁股底下始终放着一口环首刀,背着的一个包袱,形状很像是一架劲弩,卢祎哪敢生出歹心。

    卢祎和翾风说话时,眼睛总是不由自主落向翾风的琵琶臀,不是他好色,只是过于销魂了。

    实在把控不住。

    只是盯着一名女子的后翘看,是一种很冒犯的行为,容易被当成登徒子。

    卢祎强行扭过脸,视线落在了火塘上:“呵呵,相互照顾,老丈没少送郎炊爨用,免去了路途上的疲惫。”

    两人说了两句话就不再说了。

    从螺髻素裙的打扮来看,翾风是個不喜说话的性子,接过来卖炭翁手里的漆盌,小口吃了起来。

    仪态极美。

    卢祎只是余光扫到,心里忍不住惊叹:吃饭都这般的好看,不愧是士族子弟爱慕的翾风。

    三人用饭结束,再次启程了。

    卢祎依旧是拿出簪笔,笔尖落在左伯纸上写字,安车快要抵达卢氏坞堡了,没有主动说一句话。

    无意中的欲情故纵,倒是引起了翾风的注意。

    这些年来见惯了士族子弟的追捧,只要见了她往往是各种炫耀,迫不及待的开始斗富,只为了引起翾风的青睐。

    一个寒门庶族竟是耐着性子没说一个字。

    “呵呵。”

    翾风轻笑着说道:“听闻小郎君做了祖道重的宾客,时运真是不错,郡望子弟里也就只有祖道重愿意收你做宾客了。”

    卢祎在路途里很少说话,全在一心筹划估税的定价,唯一发出的声音,就是思考时咬着簪笔笔杆子的细微声响。

    他没有说出做了宾客,炫耀自己是士族的宾客了。

    不过,卢祎想到翾风的身份,也就可以理解了,以她的消息灵通想要打听别人的身份不难。

    卢祎摇了摇头:“祖令一心支持北伐,不会在乎庶族身份的小节了。”

    翾风听到一句祖令,轻蹙眉头:“小郎君是庶族出身,不懂高门士族的规矩倒也能理解,以你当前的身份不适合再喊祖令了,就像夫妻成亲了以后不能胡乱称呼,也幸好是祖道重,换成了祖公的嫡长子祖涣,只是因为一个称呼带来的膈应,都会撵走了你。”

    卢祎心里一惊,郑重的说道:“还请翾小娘教郎。”

    翾风讶异了,透过安车帐幔随风刮起的缝隙,多看了卢祎几眼。

    卢祎没有主动搭话已经让她诧异了,居然又说出了一个诚恳的请教,浑身透着与当世的虚荣风气完全不同的气质。

    无论士庶,打死不可能向一名女子请教。

    翾风说不上来是何种气质,没来由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踏实的情绪,笑了:“难怪大父今天不急着走,等到了小郎君一起上路。”

    卢祎困惑了,翾风突然说出的这句话是何意思,听不懂了。

    祖道重身边的宾客是他当前唯一的出路,也是解决豪族殷氏的仅有办法,一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做了士族的宾客。

    不能失去。

    卢祎再次询问了一句,态度诚恳:“还请翾小娘告知郎应该如何称呼祖令。”

    翾风欣赏他的务实,说出了高门士族的规矩:“应当称呼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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