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子,老爷交代过了,你一回来就去见他。”
楚焘回到楚府,前脚刚踏入大门,便被府上的管家桂伯拦住,要他去见祖父楚端。
楚焘猜测是祖父想问自己拜见大都督之事,便点点头,示意桂伯带他去见家主。
不多时,桂伯就将楚焘带到了楚府的内书房,楚焘却发现书房内除了祖父楚端,他的父亲楚阆和几位叔伯都在,他们都是楚家的重要人物,分管楚家的各大生意。
但楚焘也不敢多问,只是恭恭敬敬给几位长辈一一见过礼。
楚端呵呵一笑,摆摆手打趣道:“县令大人不必多礼,我们这些草民可受不起你如此大礼呀。”
听祖父在调侃自己,楚焘面色顿时有些微微发烫,低着头轻声道:“祖父就不要取笑孙儿,孙儿不管官任何职,都是楚家的子弟,不敢在长辈面前放肆。”
“哈哈哈,好好好,说得好,不愧是我楚家的好儿郎。”楚端抚须一笑,看得出对楚焘的回答很是满意。
楚阆看不得儿子窘迫,有意为他解围:“父亲,你也知道焘儿这个孩子脸皮儿薄,你就不要再逗他了。”
楚端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而后开始问起他拜见大都督萧恪之事。
楚焘不敢隐瞒,将自己跟萧恪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一字不漏都复述了出来,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道:“祖父,之前有人说孙儿之所以能被任命为历阳县县令,是因为沾了楚家的光,这纯粹是无稽之谈。”
“大都督说得很清楚,是因为孙儿在州试中的策论上一些看法与他不谋而合,他才决定给孙儿一个机会,让孙儿出任一方县令,看孙儿是否真能治理好一县。”
“那些人不过是因为嫉妒罢了,你何必理会,既然大都督如此看重你,自当尽心尽力为他治理好历阳县,方能不负大都督的重托。”
楚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却很快被他掩饰住,随后点点头,又交待和叮嘱了楚焘几句,便要他回去好生准备一下,明日就去历阳县赴任,莫要辜负大都督的重托。
楚焘连连点头称是,随后恭恭敬敬退下,只留下几位长辈在书房内继续议事。
待楚焘一走,楚端脸上慈爱的笑容顿时消失了,看着书房内的几个儿子和侄儿,淡淡问道:“你们觉得焘儿这个孩子如何?”
楚阆和另外几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困惑,显然不明白家主为何会有此一问。
眼见没人接自己的话,楚端不由看了一眼楚阆,沉声道:“老五,焘儿是你的儿子,你来说说看。”
楚阆没想到父亲会点名自己,不由一愣,随后心中暗暗一阵苦笑。
这让自己怎么说,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夸他不合适,损他更不合适。
无奈之下他只能站起身,恭声道:“父亲,正因为焘儿是孩儿的儿子,孩儿才不好评价他。”
说到这儿,楚阆偷偷看了父亲一眼,看父亲直皱眉头,显然对自己的回答不太满意,又连忙改口道:“不过既然父亲问起,孩儿也说几句吧,并非孩儿自夸,孩儿觉得焘儿这个孩子还是不错过的,读书用功,为人上进,才有机会成为我们楚家第一个科举入仕之人。”
毕竟是自己儿子,楚阆说着说着面色渐渐有些神采飞扬,显然很是为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而骄傲。
楚端看着眉飞色舞的儿子楚闵,却突然冷不丁问道:“你当真以为焘儿是凭自己的才华考上的举人吗?”
此话一出,不仅是楚阆,书房内另外几人都不由愣住了。
楚阆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冷水,虽然心中很不服气,但他不敢跟父亲争吵,只能轻声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楚端看着在座的几个儿子和侄子,沉声说道:“当初我要带着焘儿他们几个孩子来下邳参加州试,你们都劝我说他们几个孩子没有大儒点拨过,很难考得过其他学子。”
“你们以为我当真老糊涂了,不知道焘儿他们的学问不如其他学子吗?我只是想借着这次州试,看看武阳侯有没有意愿扶持我们楚家。”
看儿子和其他人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楚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到武阳侯,他便给我们楚家指了一条路,还承诺只要我们楚家能够做到,他便会想办法准许我们楚家子弟参加科举考试。”
“当时我就知道他有拉拢我们楚家的心思,因此当我知道他在徐州举办州试,便立即领着楚焘他们几个孩子来下邳,就是在向他暗示我们楚家有心投效他,而他让焘儿高中举人,就是告诉我们楚家他接受我们的投效。”
楚阆闻言顿时恍然大悟,明白原来父亲带着楚家子弟来参加州试居然还有这层用意,但他还是有一点想不通:“但父亲为何如此笃定焘儿能考中举人是武阳侯网开一面的原因,而不是焘儿凭借真才实学……”
“焘儿的学问就算我不清楚,你这个做父亲的还不清楚吗?参加州试的学子有几千人,你当真觉得焘儿能挤进前一百吗?”楚端毫不客气打断儿子的话,淡淡反问道,“况且,你就没有想过,为何焘儿的名次不高不低刚好是最后一名,武阳侯的这个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楚阆神色一滞,随后有些黯然,他当然知道儿子虽然勤奋好学,但因为没有大儒指点,学问比不上很多学子。
当初楚焘考中举人,他只当儿子是超常发挥,也深深为儿子感到开心,现在才知道竟然是上面有人暗箱操作的结果,一时自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楚端看得出儿子的难过,叹了一口气,出言安慰道:“你也不要多想,不管事实如何,焘儿都考中了举人踏入了官场。况且,焘儿这个孩子也不错,为人上进,谦逊有礼,将来未必不能成大器。”
楚阆默默点点头,没有说话。
楚端站起身,目光从在座的每一个人脸上掠过,沉声说道:“既然武阳侯给了焘儿机会,我们楚家就要珍惜这次机会,全力支持焘儿,助他在历阳县做出一番政绩,为我楚家闯出一番名堂。”
楚端说话,在座的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因为他们之所以都从各地赶来徐州,本来就是因为此事而来。
他们楚家经商多年而不倒,就是因为做生意有个最重要的原则——求稳,坚决不碰风险太大的生意。
扬州对九江郡和庐江郡一直虎视眈眈,历阳县位置又如此险要,一旦徐州和扬州打起来,他们在历阳县的经营和心血都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虽然风险很大,但他们心中更加清楚,若是楚焘在历阳县能够做出政绩,楚家能够得到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
见没有人反对,楚端心中很是欣慰。
虽然这些子侄目光不如自己长远,但至少在大事上不糊涂。
况且,他们楚家除了楚焘,还有另外一个秘密武器。
大事议定,楚端起身推开内书房的窗户,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窗外,他的宝贝孙女楚汐正在一个贴身丫鬟的陪同下在花园散心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