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整个洛阳城陷入了一片沉寂。
之前为了防止城内有细作潜藏在水门附近的民房中,对防守水门的士兵发动偷袭,顾举曾下令将水门附近的百姓都迁走,使得这一带变得空无一人,每到夜里就显得格外寂静,只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和士兵走动的脚步声。
顾举虽然派了三百人驻守水门,但这三百人实际上是分为三班倒,每四个时辰换一班人,以确保水门昼夜有人值守。
而晚上这一班值守的士兵只有一百人,人数虽然不多,但足以应对大多数情况,为援军到来争取到时间。
或许是因为徐州军连续多日围而不攻的原因,城中的守军也渐渐变得有些懈怠,负责值守东水门的这一百名士兵也不例外,他们此刻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当然,他们聊着最多的话题就是洛阳城到底能不能守得住,如果守不住,他们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一想到城外五倍于他们的敌军,每个人心情都变得有些沉甸甸。
就在他们一个个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茫然和不安之时,不远处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嚣却打破了夜色的沉寂,也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朝着他们的方向快速奔来,身后还有二十多名金吾卫在追赶,时不时还能听到金吾卫一声声气急败坏的“站住”。
这个身影跑到离东水门还有几十步远时,似乎是看到值守在东水门附近的士兵,慌忙拐进了旁边的一处小巷内,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不多时,金吾卫也追到了黑影消失的位置,开始骂骂咧咧在附近开始搜索。
今夜负责值守东水门的是一名姓陶的校尉,他认出这些金吾卫中的一人乃是中郎将柳玳,人家的叔父还是中书令柳乾,便有心巴结,就主动上前问道:“柳中郎将,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我们弟兄几个帮忙?”
柳玳见对方认得自己,也就不遮遮掩掩,面色有些无奈道:“我方才带人在城中四处巡逻,见到此人鬼鬼祟祟,便想上前盘问,谁知道此人见到我们撒腿就跑,我们二十多号人追在后面愣是没追上,现在还不见了踪影。”
说到此处,柳玳面色越发难堪,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要是就让他这么给走脱了,我们金吾卫的脸可往哪里搁呀。”
陶校尉一听,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便主动凑上前道:“柳中郎将,不如卑职带人帮你们一起搜查吧,这么多人害怕抓不到他?”
柳玳闻言不由大喜,随即有些为难道:“只是会不会耽误你们值守水门呀?”
陶校尉一听,当即大包大揽道:“柳中郎将尽管放心,大晚上的哪来的敌人,再说了,这么多人搜一个人又花不了多少时间。”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玳也不好再回绝陶校尉的好意,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这位兄弟了……对了,敢问这位兄弟贵姓?”
陶校尉嘿嘿一笑:“贵姓不敢当,卑职姓陶。”
柳玳点了点头:“陶校尉的这番好意,我柳玳一定铭记于心。”
陶校尉闻言心中不由暗暗一喜,毕竟他之所以这么主动积极去帮柳玳,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
随后在陶校尉的一声令下,本来负责值守水门的一百名士兵都加入了金吾卫的搜捕之中,水门附近顿时变得一阵喧嚣。
只是在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吵闹声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夜色的掩护下,铁栅栏附近的水面上冒出了一圈圈可疑的涟漪……
在一百二十多人的合力搜寻下,他们终于在一处无人的墙角下找到了那个高瘦的男人。
那人一见到这么多人,吓得面色一阵惨白,险些当场尿了裤子,冲他们连连磕头求饶,口中不住说自己今后再也不敢偷东西了。
有金吾卫上前搜他的身,果然在他身上找到了不少金银细软,看来果然是一名趁夜行窃的小蟊贼。
柳玳见状也气得不打一处来,狠狠上前给了他一个耳光,恨声说道:“你不是很能跑吗?你接着跑呀?”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这名小蟊贼的半边脸很快肿得老高,却是敢怒不敢言,只是继续冲他们磕头求饶。
柳玳一巴掌下去,气也消了不少,便命自己手下的金吾卫将人带走,临行前还不忘跟陶校尉再三道谢,还表示有机会一定会在家主那里为他美言几句。
陶校尉闻言自然是受宠若惊,随即带着手下一百号人重新回去值守水门,看到水门内外并没有任何异样,也就没有多想。
……
此时城外的徐州军大营内,程朗匆匆求见萧恪,再次询问大将军准备何时攻打洛阳。
萧恪看着眼前的少年将军,不由微微一笑,有些调侃道:“怎么,程将军,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程朗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求战心切,重重一点头道:“不仅仅是末将,如今全军上下都一心求战,大将军何不趁此时军心可用,一鼓作气攻下洛阳呢?”
萧恪轻轻拍了拍程朗的肩膀,笑笑道:“我何尝不知此时我军士气正锐呢,只是我们大军初至,城内守军自然是半点不敢懈怠,此时也是他们防守最为严密之时,若是此时攻城,只怕我军要付出不小的伤亡。”
“相反,若是我们暂时围而不攻,他们一直紧绷的神经反而容易松懈下来,到那时便是我们攻城之时。”
程朗这才明白萧恪的良苦用心,面色一时有些羞愧,便告罪道:“原来如此,是末将想得肤浅了。”
萧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道:“你们三人这几日好好组织将士们玩投壶射覆之类的活动,重赏投得准之人,务必要让他们保持高昂的士气,以待攻城之日。”
说到这儿,萧恪目光不由看向洛阳城的方向,幽幽说道:“之前我跟洛阳城内的锦衣卫约好,我们大军会给他们十天时间,若是他们始终无法出城联络上我,十天以后,大军便开始攻城。”
程朗这才知道萧恪迟迟不攻城还有这一层用意,也不由看向洛阳城的方向,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轻声说道:“我看如今洛阳城被顾举部署得跟个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只怕城中的锦衣卫也是一筹莫展呀。”
“听天命,尽人事吧。”
萧恪淡淡一笑,像是在宽慰程朗,又像是在宽慰自己。
可就在此时,一名亲兵匆匆走进了帅帐内,对萧恪高声禀报道:“大将军,大营外来了一人,自称是奉锦衣卫司州司的人,有要事要面见大将军。”
萧恪闻言不由跟程朗相视一笑,看来攻打洛阳城不用等到十天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