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锦衣卫的人!”
顾翀此时惊得酒席瞬间醒了大半,慌里慌张就要从座位上站起来,却被卫济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若是在平时,以顾翀的身手,倒也能跟卫济打得有来有回,可如今的他因为连日酗酒,身体酸软无力,根本使不上劲儿,只能被卫济按在座位上,半点动弹不得。
可即使此刻受制于人,顾翀嘴上却依旧不肯饶人:“我警告你不要胡来,我父亲可是当朝大将军,要是我有什么闪失,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的!”
眼看顾翀还要挣扎,卫济不由笑了笑,淡淡道:“三公子不必紧张,在下此次来见三公子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给三公子介绍一条后路罢了。”
顾翀哪里会信他的鬼话,可如今自己被对方制住,一时无法脱身,只得恨恨问道:“什么后路?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卫济看了顾翀一眼,好整以暇道:“三公子就没有想过,待洛阳城破之日,你该何去何从吗?”
这话一下子揭到了顾翀的痛处,他恶狠狠瞪着卫济,咬牙切齿道:“到时候我怎么样与你何干?再说了,你就那么确定萧恪攻得下洛阳?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卫济听完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嘲讽,随即冷笑一声,有些戏谑道:“若是三公子相信洛阳城守得住,就不会天天躲在府上饮酒作乐了。”
顾翀再次被卫济戳破了心事,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恶狠狠对卫济道:“洛阳城守不住又如何,大不了到时候我跟你们的人拼死一战!”
卫济听出了顾翀的色厉内荏,却没有拆穿他,只是又不紧不慢喝了一口水,才慢悠悠道:“三公子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甘心就这么英年早逝吗?”
“说这种风凉话,难道到时候萧恪还能饶我一命不成?”顾翀闻言不由冷笑一声,随即反唇相讥道。
卫济却是点了点头,笑笑道:“若是我只想要来说风凉话,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险来见三公子呢?”
说到这儿,他脸上笑容尽敛,随即正色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见三公子,正是奉了大将军之命,这是大将军的亲笔信,三公子一看便知。”
说完,卫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面上,随后推到顾翀面前。
顾翀低头怔怔看着眼前的信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萧恪人不是在城外吗,他的信是如何送到城内。”
卫济深深看了顾翀一眼,有些意味深长道:“所以三公子现在还觉得洛阳城固若金汤,最终能够守得住吗?”
顾翀没有回卫济的话,只是迟疑着拿起桌面上的信,拆开看了起来。
他之前被萧恪软禁在下邳之时,曾经见过萧恪的字迹,认得出自己手上这封信确实是出自萧恪之手。
这是一封特赦信,上面写着只要顾翀能够认清形势,弃暗投明,助徐州军夺取洛阳,他便上奏朝廷封顾翀为晋国公,保他一世荣华富贵。
萧恪甚至在信中还劝他说,顾举将长子送去了晋阳,却将他这个第三子留在了洛阳,分明是没将他这个儿子的生死放在心上,他又何必再顾念什么父子之情呢?
对于这种挑拨离间之言,顾翀内心不仅没有生出一丝愤怒,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惊惶之中。
他本来还有些怀疑这封信是很早之前萧恪就留给洛阳城内的锦衣卫的,但听萧恪在上面提到大哥顾翃前往晋阳之事,使他终于确信,这封信就是被人从城外送进城内来的,让他心中如何不慌。
虽然早就知道城中兵力有限,洛阳城并不好守,可他没想到洛阳城的防御如此千疮百孔,城外的萧恪竟可以随意往城外送来书信。
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些惊疑,便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既然萧恪自信能够攻得下洛阳,又何必费尽心思派你来找我呢,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卫济笑了笑,随即解释道:“很简单,大将军将来平定天下后,还是要在洛阳称帝,以洛阳做都城的,自然不希望洛阳城毁于战火之中,因此才不惜以国公为代价,希望可以说服三公子助他夺取洛阳。”
顾翀心中暗暗点了点头,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只是随后他还是冷笑一声道:“可不管怎么说,你们要对付的人是我父亲,天下间哪有儿子帮着外人对付父亲的道理?”
卫济闻言不由哈哈一笑,有些戏谑道:“三公子孝心可嘉,可令尊未必这么想,否则不会只让令兄去晋阳,而让三公子一个人留在洛阳了。”
卫济的话再一次无情撕开了顾翀的伤疤,想到父亲的绝情和兄长的抛弃,他不由暗暗攥紧了拳头,面色也渐渐变得铁青。
卫济看在眼里,当即趁热打铁,继续劝说道:“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令尊不念及父子之情在先,三公子又何必再拘泥于什么父子情义呢?”
卫济的话无疑再次激起顾翀心中的恨意,但他还是冷声说道:“若是我不肯答应又如何?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卫济淡淡一笑:“三公子多虑了,在下可没这个本事,只是三公子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待洛阳城破之后,到时候别说国公之位了,就是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恐怕也得一辈子沦为阶下囚了。”
听到“阶下囚”三个字,顾翀的面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他想起了之前被萧恪软禁在下邳的那段令人绝望的时光,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他曾经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让自己经历同样的事。
但他心中依旧还是有最后一丝顾虑:“你敢保证你们大将军说话算数,将来不会出尔反尔,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卫济闻言心中不由一喜,知道只差最后临门一脚了,便笑了笑道:“三公子多虑了,大将军将来是要坐拥天下之人,若是他出尔反尔,食言而肥,将来天下还有谁人再相信他。”
“远的不说,就说说那些曾经与他为敌最后投降于他的人吧,刘昇,张登,周续,还有那些白巾军降将,他们如今可都活得好好的,没有听说谁死于非命吧。”
“既然如此,三公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如今在三公子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现在去令尊那里告发我,将来与洛阳城共存亡,二是大义灭亲,助大将军夺取洛阳城,一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想以三公子的聪明才智和深明大义,应该知道该如何抉择吧。”
顾翀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沉,心中已经分明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