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恪和申屠延商定好如何处置这些参与叛乱的皇族宗室的当天下午,一辆马车便在十几名亲兵的护卫下缓缓驶入朱雀门。
本来依照太初宫的规矩,除了天子和太子以及后宫的妃后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在宫内乘车或是坐辇,更不允许千牛卫和羽林卫之外的人携带兵刃进入太初宫。
可面对这辆有十几名披坚执锐的亲兵护送的马车,守卫在朱雀门千牛卫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一个个目送马车驶入宫中,只因为这是大将军府的马车,马车内坐的是齐王妃薛翎,这是朝廷给予大将军萧恪的一项惠及家人的特殊恩宠。
本来薛翎为萧恪的名声着想,并不想行使这项特权,只是因为前几天晚上发生过皇族宗室带兵逼宫之事,为了自身安全考虑,薛翎还是在萧恪的劝说下,第一次直接乘坐大将军府的马车驶入太初宫。
此时,薛翎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看着眼前巍峨绵延的宫殿群,一时禁不住心生感慨。
这其实是她生平第二次踏入太初宫。
上一次是她和萧恪成婚不久,龙璟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还是依照朝廷的惯例,给她封了正三品的诰命夫人。
依照礼制,在朝廷敕封的诏书下达之后,薛翎是要进宫拜谢当朝皇后柳璇的。
薛翎还清楚记得,在进宫之前,宫中便专门派下女官专门来教导她一些宫中的礼仪,足足教了她三天两夜。
那时候,她听着女官一遍遍不厌其烦跟她说着面见皇后的规矩,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不管是走路、站立、入座、说话,一举一动都要严格遵照女官说的礼仪来,否则就是在皇后面前失仪,依律是要被问罪的。
到了面见皇后柳璇的时候,她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着女官教导过她的礼仪,时刻小心翼翼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惹恼了皇后柳璇,坏了自己和薛家的名声。
好在皇后柳璇也是个大度之人,一直安抚她可以放松一些,不必如此拘谨。
当时她便觉得柳璇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本来她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没想到自己夫君跟皇后之间还真有私情,甚至那时候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如今时移世易,薛翎二次进宫,却再没有女官提前去大将军府教导她宫中的礼仪,也不会再有人要求她见到太后时该怎么站,该怎么坐,该怎么说,甚至她都可以坐着马车畅通无阻进入太初宫,可以说如今身为大将军萧恪的妻子,她的规矩才是规矩。
更令她有些啼笑皆非的是,如今皇位父子更迭,曾经的皇后柳璇不仅没有荣升为太后,反而成了与她共侍一夫的好姐妹,只能说当真是世事无常了。
就在薛翎心中还在感慨万千之际,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太后董悦住的慈孝宫外。
早有几名宦官和宫女等候在慈孝宫的宫门外,见到薛翎的马车停下,当即一齐迎了上去,为首一名年长一些的宦官躬身对着薛翎施了一礼,恭敬道:“老奴奉太后娘娘之命在此恭迎齐王妃,请王妃随老奴去见娘娘。”
“有劳公公了。”
薛翎隔着帘子柔声道过了谢,随即在两名贴身丫鬟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跟在这些宦官和宫女后面进入慈孝宫,那些护送她来的亲兵则在宫外等候,不好跟她一起进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本来依照宫中的规矩,慈孝宫的宫人要对薛翎及其身边的丫鬟仔细搜过身,确保她们身上没有私藏有任何利刃之后,才能带他们去见太后。
可这些宫人谁都不敢在薛翎面前整这一出,只能一个两个都故意装糊涂,就当忘了宫中还有这么一条规矩,反正估计太后娘娘也不会因此而怪罪他们。
因为谁都清楚,如今哪怕是太后和皇上,也要仰仗大将军萧恪的鼻息,哪里敢轻易得罪他的夫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的齐王妃薛翎才是那个真正母仪天下的女人,他们这些小小的宦官和宫女又怎么敢在她面前放肆。
这些宦官和宫女领着薛翎一路来到慈孝宫的正殿,刚走进大门,太后董悦便连忙迎上前,满脸堆笑道:“王妃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只需吩咐下面的人进宫来说一声便是了。”
虽说薛翎从董悦脸上的笑容中读出了一丝讨好的意味,但不管怎么说董悦都是当朝太后,礼不可废,因而薛翎还是盈盈给她施了一礼,语气恭敬道:“齐王妃薛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董悦哪里敢受薛翎的礼,连忙将她搀扶起来,亲热挽着她的胳膊,笑道:“王妃不必多礼,我们年岁相仿,不妨以姐妹相称。”
“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薛氏不敢。”
薛翎为人素来谦逊低调,虽说看得出董悦一直在努力刻意去奉承讨好自己,但她还是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没有任何僭越之举,以免落人口实,给自己和夫君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董悦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面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但又很快恢复如常,热情挽着薛翎的胳膊到坐榻上坐下,随即命宫女奉上热茶。
两人在坐榻上相对而坐,一阵寒暄之后,董悦才问起了薛翎的来意:“不知王妃今日进宫见哀家,所为何事?”
薛翎看着董悦,面露关切之色:“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因为前几日有人聚众作乱,带兵攻打太初宫,我夫君担心太后娘娘受到惊吓,便吩咐我进宫探望一下娘娘。”
听薛翎提起那日宫变之事,董悦面色登时变得有些苍白,心中更是涌起一阵后怕。
听说那天夜里,那些皇族宗室已经带着叛军杀到了御花园,要是自己和皇上落到他们手里,还不知道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呢!
她心中很清楚,这些皇族宗室虽然打得保护天子的口号,但一个个都心怀叵测,无不垂涎皇位,他们母子二人要是落入这些人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因此宫变之事,她对萧恪也微微有些不满。
毕竟守护太初宫的千牛卫只听命于萧恪,而那天晚上值守宫中的千牛卫却突然无缘无故减少了很多,以至于宫中防御空虚,这才让那些皇族宗室有了可乘之机。
事后千牛卫那边给出的解释是有人盗走秦冲的令牌,假传秦冲的军令将千牛卫调走,秦冲和千牛卫将军孙剑都为此受到了责罚。
虽说千牛的解释合情合理,可不知为何,董悦凭着一个女人的第六感,总觉得事情的背后没有这么简单。
她甚至有些怀疑是萧恪故意设下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引这些皇族宗室带兵逼宫,从而得到一个将这些皇族宗室一网打尽的理由。
但一想到萧恪在自己之前遭遇刺杀险些丧命,她又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不相信萧恪会为了引诱这些皇族宗室上钩而以自身性命做诱饵。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参与叛乱的皇族宗室如今悉数身陷囹圄,自己和皇儿也总算能够睡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