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学士没有擅诗词者,且这般……非是蕴在骨子里的豪情,写不出如此狂放诗词,似乎还是七言歌行,妾身倒是该恭喜陛下,又有一彀中英才脱颖而出,只是最后一‘愁’字,上下通读,隐隐有许些悲愤之感,莫不是以诗言志,以泄胸中郁积之情?”
长孙皇后才思敏捷,目光敏锐的落在最后一句,绵言细语,半是玩笑,半是劝诫。
“这位英才愁的可不是朕给的官帽子太小,应该是愁万民之苦,愁怎么能刺杀朕的时候,再给朕两耳光。”李世民回想着近几日密报,那少年言语时而发人深省,时而怪诞引人发笑,便忍不住调侃道,“现在,他正和高明一边密谋,一边往长安赶路呢。”
李世民说完,忽然意识到失言,
此刻,殿中气氛冰冷。
所有内侍、宫女,恨不得自己没生耳朵,各个屏息凝神,一动不动,生怕因为一点动静,丢了小命。
长孙皇后身体僵直,俏脸没了血色,白的如同纸张,玉手更是微微颤抖,瞳孔猛缩,眼中的恐惧像黑洞一样深邃,仿佛要吞噬一切。
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高明派人快马加鞭禀报于朕,望朕暂息雷霆之怒,由他引导一番,看能否为我大唐招揽一英才少年。”李世民搂住观音婢,轻笑一声。
呼~~
长孙皇后檀口微张,呼吸。
“二郎,高明年少,不知轻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长孙皇后还是那副温柔的姿态,语气却透着狠辣。
“观音婢且安心,高明身边朕放了几个百骑,出不来什么大乱子,等等看吧,朕已经让人去查探,看看那少年背后是否有鬼,若是一人之谋,那少年却有几分王佐之才,若是能使对方回心转意,也是好事,太子身边总得有些人手帮衬。”李世民似是安抚,似是解释。
……
深夜。
客栈。
柳文岳拿着笔,写下思想二字。
之后。
石化一样。
一滴滴墨迹落在纸上,渲染出一个个丑陋的黑斑,他却依旧没有继续下笔。
什么是解放思想?
……
……
……
可要落到实际上——
思想是个宏大的命题,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儿解放!
等等……
前世说烂的一句话——
解放思想,发展生产力!
为什么思想放在前面?
此时此刻,自己似乎是有点理解了!
思想不解放,就会出现羊吃人!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单单是生产力发展,广大人民的生活条件不会有任何改观!
甚至会更坏!
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维持不下去!
那群代表先进生产力的人,也会更加贪婪!
因为他们知道土地的生产资料是有限的!
他们手段会更加激烈!
甚至会凶残的相互撕咬!
问题又来了……立法可行吗?呵,如果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
况且,如何保证皇帝不会亲自加入这场饕餮盛宴呢?
那地狱一样的场面——
不敢想象!
当然。
更地狱的场面就是,没有人指导生产力的发展,单单是思想……
再先进的思想,也会无人问津!
不懂,也好过痛苦的看着自己被历史推动着,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
最后的最后,那就是继续之前的步骤!
不停的内耗!
不停的人口滋生。
然后……内爆!
柳文岳敲着脑门。
还踏马是杀李二简单!
给对方两个大嘴巴子,痛痛快快去死,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吹着空调,吃着西瓜,看着综艺,嘎嘎傻乐。
“唉……”柳文岳意兴阑珊的叹息一声。
“太白兄,因何叹息?”
嘎吱一声。
门开了。
李承乾推门而入,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刚刚见太白兄屋里灯还亮着,便过来瞧一瞧,顺便让后厨温点酒,弄点菜。”
“你这个宵夜来的及时,我肚子刚好有点饿了。”
柳文岳懒散的回答一声。
帮忙布菜。
拿酒。
菜肴倒是挺精致。
香烤蚕豆、凉拌黄瓜、虾炙、八仙盘、鱼脍之类的凉盘,都是上好的佐酒之物。
八仙盘就是熟食拼盘。
还不错。
吃几口,喝几口。
李承乾又问起他叹息的事儿。
“没什么,我就觉得……没意义!站在历史的高度,我们的所作所为的都没有意义!不要说国家、民族、就算是地球爆炸了,对于太阳系说来,还算是一件大事情,但对整个宇宙说来,也算不了什么。”柳文岳灌口酒,为自己开不出济世良方找着借口。
“太阳……系?银…河…系?”李承乾重复着,好奇道。
“……你不应该激动的表示世界是天圆地方,再盛气凌人的诘问,大地怎么能是个球,球面怎么能住人?”柳文岳愕然,对方的关注点明显不对。
“哈哈哈!”
李承乾笑的前俯后仰,好一会儿才说道:“刘汉时,张衡张平子《浑天仪注》有言‘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且曾子也说过‘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掩也’,天圆地方一说,本就是道士从易经卜筮延伸而来,用来诓骗愚夫愚妇罢了,太白兄怎么会觉得我也信那荒谬之语?”
“痛失一次装逼良机!”
柳文岳有点不满,嘟囔道:“应该和几个没文化的一起聊,等他们不停的嘲笑我,我掏出证据打你脸,比如站在海边,你最先看到的是船的桅杆,或者是……当你离神州足够远的时候,甚至会发现,明明沙漏显示应该是艳阳高照的中午,眼前却是明月高悬的深夜……”
“没让太白兄尽兴,倒是高明之错。”李承乾陈恳道歉。
“算啦算啦,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
柳文岳抱着酒壶咚咚咚的喝。
喝不醉,你说气人不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