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厢竹馆内安静的可怕。
所有的下人都跪在地上,装作没有听见这些话。
门外有微风划过院子里成片的湘妃竹,斑驳的竹影落在地上,不断地摇晃着。
晓云站在程隐殊的身侧,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阻止。
这是夫人赋予小姐的权利,驯服一样东西,总要恩威并施才好。
程如漫觉得,程隐殊那些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在了她的心口处。
她是庶女不假,可是庶女生来就该死吗?
“白姨娘还跪着做什么?晓云,去把人扶起来。”程隐殊淡淡道。
她的目光不经意的看过沉默不语的程如漫,按照自己庶妹的性子,想必是受不了这些话的。
如果她能主动去攀附哪位皇子,那就省力许多,如果她不去,自己也会想办法帮一帮她的。
晓云上前去把人扶了起来,也不算扶,其实就是直接拎了起来。
白青怡面色惨白,皱眉忍耐着,她转头去看自己的女儿,眼里满是担忧。
程如漫站在那里,眼中蓄满了泪水。
也是,十几岁的女孩,又是被宠着长大的,没受过什么委屈,没直接哭出来全凭那点尊严骨气强撑着。
“我后日还要去参加诗会,衣裳首饰这些事,就请白姨娘多多费心了。”程隐殊说道。
“是。”白青怡应道。
“好了,我也累了,你们都退出去吧。”程隐殊垂着眼皮,好似真的有一些困意。
“如漫,多谢嫡姐教诲。”程如漫咬着牙说完了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竟是连白姨娘都没顾上。
程隐殊等人都走了之后,躺在了新换的被褥上。
她早就已经累了,重生回来的情绪起伏、手腕上的伤口、不断地做戏······
程隐殊很少做梦,可这次的梦又长又深,好似一个幻境,困住了她的一生。
八岁时最喜欢的那只鸟雀飞向了天空,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辈子生的第一个孩子,开心的围在别人的身边叫别人母亲。
永平侯府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她的母亲独坐高台,冷眼看着被囚禁在牢狱中的她。
梦境的最后,居然是江疏影递给她一杯茶,她接过,不冷不热。
她猛然惊醒。
窗外太阳已经落了,明月在空中高悬,竹子的清香顺着风钻进了屋内,满屋的竹香,夹杂着透进来的月光有些冷冽。
程隐殊在黑暗中坐了半晌,起身走到了桌旁,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水。
壶中的茶水早就冷掉了。
“为什么不替我把窗子关上?”程隐殊问道。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回答。
只听见啪嗒一声,支撑着窗户的木棍就掉在了地上,窗户一下子就关上了。
屋内仅剩的月光也被隔在了窗外。
“你这样我怎么喝茶?”梦里那杯温热的茶水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程隐殊有点羞恼,一杯茶有什么好惦记的?
没过一会,江疏影手持一盏烛灯,走到程隐殊面前,把手里的烛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你轻点,那个侍女可是个暗卫,发现你了可怎么办?”程隐殊单手撑着自己的脸,另一手还拿着冷掉的茶水。
江疏影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祖父没什么指示吗?”程隐殊问道。
“他希望你在明日的诗会上,可以搭上三皇子这条线。”江疏影沉声说道。
程隐殊看着晃动的烛火,果然,这老东西想的和自己一样。
从龙之功固然诱人,可风险极大。
如柏树长青,才是正途。
“我不问,你是不是就不告诉我了?”程隐殊抬眼看着江疏影。
江疏影皱眉,他明日总会想办法告诉她的,一时间竟然想不通程隐殊到底为什么要问这句话。
“你不提前告诉我,我怎么想办法?你当三皇子是大白菜吗?我捡起来就能扔锅里炒一盘菜?”程隐殊问道。
江疏影沉默了半晌:“我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你这样我祖父知道吗?”程隐殊小声惊呼了一下,一句话音调拐了八个弯。
她故意的。
江疏影不说话,程隐殊也不急,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站着的那人才从腰侧取出一个荷包,沉默的坐在了程隐殊的对面。
程隐殊看了他好一会,看得人面上表情有些不自在,才慢悠悠的把受伤的手腕伸了过去。
药一换好,程隐殊就开始撵人:“大半夜的,你还想在女子闺房待多久?”
江疏影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身离去。
走之前还把屋内唯一一盏亮着的烛灯带走了。
程隐殊气的差一点喊出来,可终究是顾及着外面的那个暗卫,自己小心翼翼的摸到了床边,咬牙切齿的想了半天,才再次睡了过去。
这一睡,再起来就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程隐殊趴在床上,晓云刚进来,就被她拿着枕头扔了出去。
过了一会,晓云再次返回,还领了四个侍女。
她们手里捧着首饰胭脂,还有新的衣裙,低头等着主子起床。
程隐殊起来之后,挑剔的看着那些首饰衣裙。
这次倒是没再出什么错。
“小姐,那本诗集,你看了吗?”晓云问道。
“看了一些,有些字我不认识,你认字吗?”程隐殊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晓云替自己梳妆。
“奴婢认得一些。”晓云遮住眼中的轻蔑。
“那换个人来替我梳妆,你去把那本诗集拿过来,念给我听。”程隐殊当然没有错过晓云眼中的轻蔑。
这一念,就是从早到晚。
程隐殊拿着一本游记悠哉的看着,晓云站在门外,声音嘶哑,一遍又一遍的读着那本诗集。
一个侍女上前来给程隐殊换新的茶水,见程隐殊转头来看自己,吓得手一软,摔碎了一个茶杯。
她慌忙跪在地上,小声地认着错。
“收拾干净了就出去。”程隐殊倒是没对她作什么。
到了晚上,晓云咳出了血,程隐殊这才把人放了回去。
“她都这样了,明日就不能和我去诗会了,你,明日和我一起去。”程隐殊指着今日摔碎茶杯的那个侍女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