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沐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妒忌时鹿,因为她给了他一个浅笑。
张岫玉见乌沐双手紧握,低声唤道:“乌少主?”
乌沐侧首看着张岫玉,猛然一个激灵,清醒了。
不,不可以!
他马上要迎娶张岫玉为妻了,不能对不起她。
他要把叶楚颜从自己心里除去!
张岫玉见乌沐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慌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乌少主,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
乌沐摇摇头,扯了扯嘴角,“没有。”
张岫玉暗松一口气,见乌沐双眸清灵,几天未见多了几分沉稳,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俊朗英气,她的耳尖瞬间被染红了。
叶楚颜骑马和时鹿并行,像是心有感应,猛然抬头,刚好看到乌沐和张岫玉站在二楼窗口。
乌沐嘴角带笑,张岫玉低头娇羞,俩人似乎在说情话。
她的眼眶有些酸胀。
他和张岫玉站在一起,一个意气风发,一个娇羞动人,真是天作之合。
她的小木头和张岫玉成亲后,定会儿女成双,一直幸福!
他的人生,终于可以圆满了。
真好啊!
只是,她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件事,咀嚼到最后,竟如黄连一样苦。
“王妃,这是剿匪策略,你看一下。”
时鹿冷脸递来一个文书,打断了叶楚颜的思绪。
叶楚颜接过文书看了一下,里面细细列举了京郊外八百里内,大大小小所有山匪窝的情况。
每个山寨的大小、人丁、地势情况都写得清清楚楚。针对不同山寨还详细写了不同的围剿方法,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叶楚颜不由赞叹了一句,“时大人当真是智勇双全。”
难怪裴烨一直对时鹿青睐有加,有这份谋略,将来一定能挑起大丰朝堂的重担。
时鹿噎了一下,扭过头,淡淡道:“不敢当。”
他之前写过一份剿匪方案。当裴修衍将这份剿匪策略拿给他的时候,他看完自愧不如。
只是裴修衍不愿意让叶楚颜知道这个东西是他写的,让自己帮忙保密。
虽不知道他们夫妻俩为何要这样,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还是应了下来。
叶楚颜觉得自己是真心夸赞时鹿的,不知道为何这也能让他不悦,讪讪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文卷递给了时鹿。
“我也写了一份剿匪策略,时大人看一下如何?”
时鹿打开了叶楚颜写的东西,不由得有些惊诧。
裴修衍给自己的方案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直接剿灭,不留任何活口。
但是叶楚颜却要求先派人潜入匪窝,查清是否有关押的百姓,没有的话再全部绞杀。这一点考虑的相当用心。
叶楚颜见时鹿蹙眉不语,解释道:
“有些人可能是被迫当匪,还有些匪窝里面有被挟持的百姓,一旦强攻,他们必然会拿无辜之人祭刀,我们剿匪不能以百姓的性命为代价。”
时鹿忍不住点了点头。
时鹿和叶楚颜讨论剿匪法子的时候,后面有双阴厉的眼睛,一直在叶楚颜身上徘徊,那就是张靖。
叶楚颜猛然回首,张靖慌忙垂下头,叶楚颜的双眸从他身上掠过,微微敛眸后,继续和时鹿讨论了起来。
※
大丰皇宫,正阳宫。
裴烨正在和裴修衍对弈,裴烨略胜一筹。
他放下最后一颗棋子后,似笑非笑道:“清王,你下棋从未用过全力,次次都输给朕,实在无趣。”
裴修衍不动声色道:“皇上误会了,是微臣棋艺不精,并非故意。”
裴烨起身,接过太监递来的茶,啜饮了一口,淡淡道:“北荣那边你是如何计划的?”
裴修衍没想到,裴烨如此迫不及待。
之前,他因为不愿意用叶楚颜换十城,和裴烨以抗倭事情博弈了许久,最后被迫答应带兵去攻打北荣,拿下十城。
“那晟用最残暴的方式平了兵乱,只是暂时威慑了四方,后期必然会引起更多不满和反噬,用不了半年,北荣境内会民意四起。”
“北荣人喜寒不喜热,每年七月,北荣兵马都会热死很多,到时候,北荣的境内和边疆同时兵乱,那晟必然要先保国内。我们若趁势拿下北荣边境,如探囊取物。”
阿颜剿匪的事需要到三月底,才能全部结束,他答应了阿颜带她去看叶老夫人,一来一回要一个多月。
带兵出发去边疆加上整顿军务需要两个多月,他所能争取到的最迟时间,便是七月。
裴烨双眸暗沉,盯了裴修衍半响,勾了勾嘴角,笑道:“好!朕相信你!”
裴修衍的心沉了一下,双眸中的流光一闪而逝。
他明白,裴烨这句的意思是:相信自己一定能帮他拿到十城。
他今日算是被迫立了军令状。
自己不想交出叶楚颜,裴烨被迫答应了,叶楚颜说要领兵剿匪,裴烨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裴烨这是在提醒自己,他给了自己想要的,自己也要给他想要的东西。
“谢皇上赏识。微臣定当为大丰拿下十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裴烨看着垂首伏地的裴修衍,微微眯起眼睛笑了一下。
“清王何必行此大礼,快平身。”
裴修衍起身后,实在不想继续应付裴烨,便找了理由去六部处理这些天积压的事务。
到了那边才知道,南边一些城邑春节前到现在滴水未降,干旱加严寒让地里的庄稼全部都死了。
大批灾民往京都逃难,南边的官员怕影响皇上过年心情,加上北荣皇帝来访,这件事一直捂着没上报。
现在难民越来越多,捂不住了,这才赶紧上报了过来。
六部所有官员集聚在一起,商讨此事如何应对。
裴修衍知道后大发雷霆,当场要求吏部追责瞒报的官员。
※
当夜,叶楚颜和时鹿确定好了第二天的行军路线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
叶楚颜躺在塌上,举起自己的双手不停端详。
这双手为何如此脏?
弄瘸了赵语娇的腿,弄瞎了裴修衍的眼。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仇恨挟持了,一直在做自己曾经不屑又厌恶的事情。
可是,她真的放不下。
放不下裴修衍曾对她的无尽冷漠和折磨、放不下爹爹和阿兄跪在雪地上被凌迟的事情、放不下那个还未成型便再也消失不见的胎儿。
她和裴修衍之间的爱恨纠缠,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就会一遍一遍地入梦来折磨她。
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她为此斩断了和乌沐的情缘,抽出了对裴修衍的所有爱。
将对裴修衍的爱化成仇恨,最后打磨成复仇的刀,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一刀插入他的心口。
她,活成了一条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