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衍这番话让叶楚颜的脊背蒙上了一层细汗,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
“乌少主成亲是好事,到时我们一起去祝贺如何?”
她双眸明亮,眉眼弯弯,期待地望着裴修衍。
俩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裴修衍忽然勾起唇角,心情颇为愉快,“好,到时候你亲自为乌少主送上新婚大礼。”
叶楚颜得到回应,似乎很满意,抿唇笑了一下,敛眸依靠在裴修衍的身上,眼底的波涛汹涌再也藏不住了。
裴修衍刚才在试探她对乌沐的感情!
她必须加快复仇脚步,在裴修衍毁掉乌家之前,结束这一切。
张府的这场戏看完了,裴修衍抱着叶楚颜跳下去,返回了清王府。
他没让叶楚颜回蒹葭苑,而是住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一夜,叶楚颜早早睡了,裴修衍始终无法入眠。
他用手轻轻摩挲着身边人的脸,头疼欲裂。
天狼死前的那些话不停的在他脑海里回荡。
“你婆娘可是和那个乌家少主同床共枕相处了一夜。”
“你我都是男人,你猜乌家少主是不是柳下惠?”
这些话像是诅咒,将他一步一步逼到失控。
直到最后,他陡然被叶楚颜的挣扎声惊醒,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何时掐到了叶楚颜的脖子上,他慌忙松开双手。
“阿颜,对不起。”
他拼命道歉,叶楚颜却咬住下唇,蜷缩着身子,捂着脖子,以一种防备的姿势望着他。
他从叶楚颜的双眸里看到害怕和恐惧,呼吸不由窒了一下。
“阿颜,对不起……我……我……”
裴修衍发现自己似乎无从解释,刚才他满脑子都是天狼的话,恨不得将一切都毁掉,情绪完全失控了。
失控到忘记叶楚颜已经没了内功,只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
他想试着过去抱一下叶楚颜,叶楚颜拼命摇头,“你别过来!”
裴修衍顿了一下,还是一把将叶楚颜拉到了自己怀里,叶楚颜在他怀中不停颤抖。
他轻轻抚上叶楚颜的背,用最温柔的声音道:“阿颜,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叶楚颜并未言语,只是用颤抖表示自己害怕的心情。
她对裴修衍这种话一个字都不信。方才的裴修衍,分明是想毁灭了一切。
过了好久,叶楚颜终于出声了。
“阿策,你真的不会再伤害我了吗?”
裴修衍见叶楚颜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了,深深松了一口气。“当然,阿颜,你一定要相信我。”
叶楚颜忍不住在心中冷笑。裴修衍,现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相信你的人,就是我。
“好,阿策,我信你。”叶楚颜的声音很轻,不过足够让裴修衍欢喜。
裴修衍选择忘记刚才所有的不愉快,找来一瓶伤药,细细涂在了叶楚颜脖子上的淤青之处。
弄好这一切,他小心翼翼地搂着叶楚颜,用低沉的声音蛊惑道:“阿颜,睡吧。”
叶楚颜浑身如散架一般疼痛,最后躺在裴修衍怀里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
翌日,叶楚颜醒来的时候,发现裴修衍早已离去。
她坐起身来,发现脖子上的酸疼好了很多,只是淤青尚未全部散去。
“王妃,你醒了?”莫娘子笑吟吟地进来了。
叶楚颜连忙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身子,“莫管家,你怎么进来了?”
“王妃,王爷走之前说,以后您就住在这里,不用回蒹葭苑了。您看这里还缺什么,我去安排。”
叶楚颜瞬间反应过来,裴修衍这是要将自己捆在他身边。
她深呼吸一口气,淡淡道:“什么都不缺,把白芷给我带来就行了。”
莫娘子不由感慨,“王妃,王爷待您真好。一个妾室没有不说,还让您住到他的院子里。”
大丰有很多王爷,除了裴修衍进了朝廷,手握实权,其他都是闲散皇室子孙,受着册封,领着俸禄,混吃等死。
这些王爷除了王妃,都有很多妾室,每天都去不同的妾室院子住,从不让女人住在自己院子里。
叶楚颜幽幽道:“是啊,王爷待我极好。”
好到让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不停回想到小产的孩子和凌迟的父兄,度日如年。
莫娘子见叶楚颜并不想和自己多聊,也不再耽误,命人去喊白芷伺候叶楚颜梳洗更衣,又将蒹葭苑里叶楚颜常用的一些物品搬了过来。
白芷看到叶楚颜身上的淤青时,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最终一句话没说,默默给叶楚颜换了一套直领衣衫,遮住了脖子,丝毫看不到异常。
严削也跟着回来了,他说,王爷已经将自己送给了王妃,以后王妃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叶楚颜这才反应过来,裴修衍这不是将严削送给了自己,而是公然派严削监视自己。
众人一直忙到晚上,蒹葭苑搬来的东西刚收拾好,几个小厮抬着一个匾牌过来了。
匾牌上写着“修颜苑”三个字。
裴修衍的院子原本并未悬挂任何匾牌,突然挂上这个,怎么看都别扭。
叶楚颜正站在匾牌下愣愣地发呆,陡然被人从后面环住了腰肢。
“喜欢吗?”
叶楚颜知道,这是裴修衍。
“阿策,这匾牌……”
“我记得你小时候曾说过,你叫叶楚颜,我叫裴修衍,我们的名字简直是天生一对。现在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这院子的名字自然要叫修颜苑。”
叶楚颜的记忆大门被打开,她回想起了当初说这话的情景。
那年她八岁,还在懵懂,刚学会刺绣,熬夜绣了一个荷包,荷包里面偷偷绣了“修颜”两个字。
她将荷包拿给裴修衍,裴修衍却一眼看到了里面的字,嫌弃得不行:这是什么意思?
她厚着脸皮说:我叫叶楚颜,你叫裴修衍,我们的名字简直是天生一对,所以,我绣了上去。
那个荷包,最后被裴修衍扔到了护城河里。
这些往事,她如今再次回忆起来,并不难过,只觉得悲哀。
年幼的她可真蠢!
蠢到以为真心能换来真心,蠢到以为寒冰也能捂热,蠢到捧着热火诚心任人践踏,还觉得自己付出的不够多。
裴修衍并未觉察到怀中人的情绪,还在叶楚颜耳边低喃,“阿颜,上次你说要给我绣一个荷包,到现在也没给我。”
叶楚颜回过神,猛然想到,二月二那天,她为了弄瞎裴修衍的眼睛,去周掌柜那里取毒药,取药的借口是拿布给裴修衍绣荷包。
那些布拿回来以后,一直锁在柜子里,她几乎忘了这件事。
现在被裴修衍点名提起,叶楚颜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匾牌,觉得这一切简直像是巨大的讽刺。
她和裴修衍的爱恨轮回,真是可笑。
她弯起眼睛笑了。
“阿策,我答应你的事何时食言过?”
俩人还没说几句,宫里太监过来,宣裴修衍进宫,说皇上有急事要商量。
裴修衍皱眉跟着太监一起走了。
这一晚,裴修衍在宫中一夜未归。
叶楚颜在修颜苑屋内,点灯到天亮。
清晨,裴修衍踏着晨曦回到修颜苑。
叶楚颜双手负在身后,笑着迎了上去,“阿策,你回来了。”
裴修衍疲惫的情绪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阿颜,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一夜未眠。”
“为何不睡,是在等我吗?”
叶楚颜将手里东西举到裴修衍面前,欢喜道:“不是啊,我在给你准备这个。”
裴修衍看清了眼前的东西,笑容顿时被凝固在脸上。
叶楚颜手里举着一个荷包,和她八岁那年送给自己,最后被自己扔到护城河里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