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沐背着叶楚颜,一边走,一边寻找掉落的飞行之物,计划找到后掩埋起来。
俩人找了好大一会没找到,只好放弃了。
乌沐和叶楚颜商量了一下,越是闭塞的地方,生人越少。俩人都是生面孔,很容易被记住。
混在热闹的城镇里,商来客往,陌生人多,反而不会被注意到。
于是,他们从山林里出来,来到附近一个热闹的城镇,找到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
乌沐让掌柜的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点的房间,再送点吃的到他们屋里。
掌柜的是个心善之人。
他见叶楚颜趴在乌沐背上,垂着脑袋,看不清脸,无精打采,似乎病得不轻。唏嘘之后,给俩人安排了一个极为清静的房间,又送了一些吃食过去。
吃好东西,洗漱完毕,叶楚颜感觉筋疲力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乌沐只是小小休憩了一会,就精神抖擞地起床了。
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出去寻了一个镖局,谎称要往东海岸边送东西。问最快几日能送到。
镖局今日刚好有个长得人高马大,性格豪爽的镖师在镖局里。面对乌沐的询问,他直接说需要十日。
乌家本就有自己的镖局,乌沐对这个行当相当熟悉,说起押镖之事简直头头是道,不停嫌弃十日太长了,拧眉装作不满意。
镖师见乌沐虽脸上有疤,却不是坏人。且谈吐不凡,对押镖之事相当内行,便和他敞开了心扉聊了起来。
他告诉乌沐,去东海岸边只有一条官道,正常赶路需要十五日,十日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说着就按着乌沐坐了下来。
用手指头沾水,在桌子上大概画了一下舆图,从这个城镇到东海岸边都要经过哪些地方,为何需要十日。
乌沐听完恍然大悟,又趁机打听了一下何处购买骏马和出行用物,镖师爽快地回答了他。
问清楚一切后,乌沐谎称要回去考虑一下,然后再决定是否押镖。
这种情况在镖局司空见惯,镖师也未有疑,只是笑着应了下来,还客气地把他送到门口。
乌沐出门后,按照镖师提供的地方,买了两匹骏马,又买了一些路上用的东西。回到客栈已经是中午。
叶楚颜还未睡醒。他闲着无事,索性搬了一个椅子,坐在床边看着叶楚颜睡觉。
叶楚颜睡着的时候呼吸很浅,侧躺在床上,蜷曲着身子,胳膊肘紧紧贴着膝盖,像是受伤的小兽。
乌沐捧着她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静静感受她掌心的温度。
屋里极其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这一刻,他的心里格外宁静和满足。
忍不住开始回忆起两个人的相识和往昔。
他第一次在军营见到叶楚颜,叶楚颜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整日女扮男装,叽叽喳喳。
他并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直到有一次在她换衣服的时候,自己无意闯了进去。
看到她背对着自己,散下的乌发如瀑布一般,披在雪白纤细的肩膀上。黑与白的强烈反差,让自己直接傻在了原地。
被赶出帐篷后,自己整颗心疯狂砰砰乱跳。鬼使神差一般,拿了乌家祖传的乌金铃铛送给她当道歉礼物。
她很生气,不肯原谅自己,也不肯接受道歉。
自己只好故意说:“你不接受礼物和道歉,难道是想让我负责?”
她果然一把抢走了铃铛。恶狠狠道:“我才不要你这样的顽童负责!”
后来,她当真不生气了,还给自己起个外号:小木头。
整天小木头、小木头地喊,那时候,自己没少因为这个外号生气。
总觉得这个外号一听就是不懂事的顽童,丝毫没有男子气概。
她总是笑着说:你本来就是个混小子,哪来的男子气概?小木头,快喊我一声阿姐来听听。
那时候的她肆意张扬、活泼热烈。
那日,她是被自己嘲笑后,才一气之下出去打猎出事的。
当时,自己跟着将士们,疯了一样出去找她。最后在冰河附近的山洞里找到了她。
她的足靴早已不知道掉落在何处,就那样赤脚躺在地上,面无血色,奄奄一息。
军医用尽了所有办法才勉强保住了她的命。但是,她寒气浸体太久,以后极难怀孕,此生注定子嗣单薄。
而且,她因为持续高烧,失去了一切记忆。
她醒来后,不再认识自己了。
叶楚卿将她为何出去打猎的原因讲给她听,她听完并不生气,只是打趣自己:乌沐,听说我是因为你的刺激才去打猎的?
自己当时难受到无法呼吸。
若不是自己调皮,嘲笑她是什么也不会的小丫头,就不会发生这些。
自己当时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娶她为妻,不管她能否生育,这些都不重要。
她要回京都调养休息,可能很久不能来军营了。
自己在走之前告诉她,既然你坠崖弄丢了我送的礼物,那就是没接受我的道歉。
她完全不记得铃铛这件事,用一种迷茫又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对着自己挥挥手告别,便回了京都。
等到第二年,自己哀求父亲好久,才找到机会去京都看她。
她看到自己很开心,还拉着自己的手说:小木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喜欢的人啦。
他是小清王裴修衍。长得又高又俊,沉稳又懂事,不像你这么顽劣。
自己当时完全傻了。
她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和自己两小无猜的情谊,心里只有裴修衍一个人。
她不知道,那个乌金铃铛是乌家传给未来儿媳的东西。她既然弄丢了东西,那就是没接受自己的道歉,自己要对她负责。
她怎么能喜欢上别人呢?
裴修衍自幼丧父丧母,生性凉薄,而且因为是老清王留下的独子,以后需要很多子嗣来繁盛王府。
她本就极难受孕,又爱的不留后路,若是和裴修衍在一起,注定不会幸福。
她是如此倔强又坚定的一个人,明知道和裴修衍在一起是飞蛾扑火,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
再后来的事,乌沐不忍心回忆下去了。
有些事不能想,想到如针扎一样疼。
不管过去多久,那种感觉还是会随时漫上心头。
不知不觉,他们俩从第一次在军营相识到现在,已经快十三年了。
叶楚颜自从这次重新遇到自己以后,每夜伏在自己心口睡觉,死死搂住自己不肯松手。
这会,她独自一人睡觉,蜷曲着身子,似乎害怕再次受伤。
她这些年经历过多少伤害和委屈,才会养成这样的睡姿?
想到这里,乌沐的整颗心都在抽搐。
他捧着叶楚颜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了两下,呢喃道:“阿颜,还好一切都过去了。你终于成了我的娘子。”
“以后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屋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乌沐的呢喃声如梦呓一般。
他就这样痴痴的看着叶楚颜。
一直到下午申时,叶楚颜忽然大喊道:“乌沐快跑!”然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睁眼就对上乌沐的双眸,见他正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自己,坐起身子,抚了两下自己的心口,长长舒了一口气。
“乌沐,我刚才做梦,梦到那晟来抓我们,说要把你捉回去喂虎。吓死我了。”
乌沐见她额头上沁了一层薄汗,用袖口帮她擦了一下。
“没事,那晟的人没那么快找到我们的踪迹。”
“我刚才趁你睡着的时候,去打听了一下到东海岸边的路线,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我还买好了骏马和路上要用的东西。”
“你愿意的话,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叶楚颜睁大眼睛看着乌沐,又惊又喜。
“你居然趁我睡着,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你怎么这么快?”
乌沐坐到床边,将她揽在怀里,促狭道:
“因为我要赶紧带着我的阿弟去南疆。”
叶楚颜趴在乌沐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她没想到,乌沐对阿兄阿弟这个关系惦念不忘。
她笑了一会,抬首望着乌沐,打趣道:“是不是小时候,我逼你喊我阿姐,你怀恨在心,现在非要当我的阿兄?”
乌沐见她带着面具,一脸灰青,双眸却闪亮又带着笑意,忍着心里的欢喜,板着脸,佯装恶狠狠道:“对,我怀恨在心!以后不光要当你的夫君,还要当你的阿兄。”
叶楚颜再次低声笑了起来,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笑了一会,她的表情忽然冻住了。
阿兄?
她的阿兄和阿爹都在去年的大雪天被凌迟了。
她再也没有阿兄了。
她的母亲、嫂子和侄女,在今年五月份全死了。
她也没有任何家人了。
大丰的叶楚颜也死了,叶家彻底没了。
现在,乌沐是她唯一的家人,承载了她所有的感情。
要当她的夫君,还要当她的阿兄。
她一想到这里,心尖就不停的颤抖。
她搂着乌沐的腰,安静地伏在他的心口,闷闷道:“乌沐,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拜托你都不要离开我。除了你,我在这个世上,什么都没了。”
乌沐僵了一瞬,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你有我,以后还会有我们的孩子。你是乌家的儿媳,乌家人是我的亲人,也是你的亲人。”
“我们的亲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他顿了一下,喉咙有些干涩。“我们是夫妻,从此生死相依。”
俩人依偎了一会,叶楚颜不想再耽误时间,收拾一下,和乌沐一起吃点东西,便骑马上路了。
他们骑马出城后,走的都是乡野小路,虽山路崎岖,但胜在自在。而且叶楚颜已经很久没体验过在野外策马狂奔了,她丝毫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潇洒肆意。
他们赶路累了以后,就搭帐篷住在郊外。
乌沐一直在克制自己,坚决不碰叶楚颜,每晚只是拥着她睡觉。
他们偶尔经过比较热闹的集镇,便去集镇上补充点干粮之类的,顺便打听一下最新的信息。
诡异的是,那晟未在路上设置任何关卡和通缉令。
有些地方的百姓甚至不知道星城发生过什么事。
这一路,顺畅得不像话。
越是这样,叶楚颜的心里越是没底。
那晟是放弃了?还是一直没搜到两个人的踪迹?还是在什么地方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眼见还有一天的路程就到东海岸边了,叶楚颜的心放下了一半。
只要明天到了岸边能顺利上船,一切就不成问题了。
现在已经接近十月底,野外更深露重,乌沐实在不愿叶楚颜连续这么多日露营在野外。这一夜,他们并未住在郊外帐篷,而是去附近集镇寻了一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下了。
洗漱好以后,叶楚颜躺在床上,窝在乌沐怀里,掰着手指头盘算,上了船,多久能离开北荣。
“等我们到达大丰的海岸后,可以从韵州上岸去南疆。”
“我们在大丰并不受人通缉,只要稍微易容打扮即可,路上无需提心吊胆。”
一想到这里,叶楚颜就兴奋的手舞足蹈,双眸放光。
乌沐被叶楚颜亮的吓人的双眼惊住了。
戏谑道:“这么着急去南疆干嘛?我们可以先绕到云州,去看看那边的雪龙山再去南疆。”
叶楚颜惊喜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是书上说的,那个一年四季都白雪皑皑的雪龙山吗?”
乌沐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低声笑了起来。
“是,雪龙山一年四季白雪皑皑。我去过一次,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冷。”
叶楚颜激动的热泪盈眶。
她可以去亲身探索书上描写的景象,这是作为曾经的清王妃叶楚颜,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一夜,俩人怀着期待和兴奋的心情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