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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情报(求月票)

    昏暗的审讯室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一盏摇曳的孤灯,投下惨白的光,勉强照亮着这个充满绝望的空间。

    角落里,各种刑具阴森地陈列着,铁链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皮鞭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烙铁散发着炙热后的余威。

    审讯室里的皮鞭和惨叫持续了一个小时,对日本女间谍的审讯还在继续着。

    审讯员厉声呵斥:“说不说?进了这里你知道自己的下场.”

    在镀膜玻璃墙的另一边,张义不由蹙起眉头。

    原行动处下设的警稽科、司法科划出去后,成立了警务处、司法处。

    司法处下设审讯科,负责犯人的审讯。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些人的本事一点长进都没有,轻重缓急、先后顺讯都不对,哪有这么审讯人的。

    他望着斜靠在审讯椅上的女间谍,她的脸上布满了淤青和血污,一只眼睛肿胀得几乎无法睁开,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早就不复几个小时前的风情万种。

    此刻她目光低垂,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自己跟周围的一切都隔绝了。

    张义几乎有点佩服她了,熬了几个小时,一个字都不吐。

    当然,这也激起了他的斗志,越是硬骨头,越要啃下去。

    他走进审讯室,对审讯员摆摆手:“出去,我来。”

    审讯员尴尬一笑,连忙把座位让给他,悻悻出去了。

    张义看着她,问道:“抽烟吗?”

    刘雅琴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戴着手铐的手慢慢举起,伸出手做了一个夹烟的动作。

    张义示意猴子给她点上烟,一阵吞云吐雾之后,她长长地出了口气,随后又恢复了刚才的状态。

    “一根够吗?要不要再抽一根?”

    “谢谢。”她望了望张义,礼貌地拒绝了。

    张义笑了,能开口说话就好。

    他坐在椅子上,像拉家常一样聊了起来:

    “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不简单。怎么说呢,你应该不是普通的女间谍。知道为什么吗?”

    刘雅琴望着他,眼神微微不屑,没有回答。

    张义也没有自问自答,而是岔开话题说:

    “但是我确实没想到你会运用王伦、吕良这几个废物,他们可是主动投降,什么都招了。”

    刘雅琴依旧沉默着。

    张义笑了笑:“沉默、转移注意力这招确实挺管用,但有时候反而会露馅。你很聪明,但有时候过头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承认吗?”

    “有时候吧。”刘雅琴瞪着眼睛,咬牙切齿说。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暴露的,她推测肯定是王伦这几个软骨头将她出卖了。

    不过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她不敢也不想去承认的念头—那就是特高课有军统的鼹鼠。

    不然如此机密的行动,军统是如何提前收到信息的?

    再想到她到达酒店之前莫名其妙出现的巡警,这个念头就更加强烈。

    “想什么呢?”

    张义见她陷入沉思,话锋一转:“要不我们做笔交易?你告诉我想知道的,我也满足你的好奇心。说吧,那只兔子是谁?”

    刘雅琴停顿了一下,极其认真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

    张义笑着拍了拍巴掌,很快就有便衣抱着监听设备走了进来,随着按键打开,一段她和山本健太的对话播放出来。

    “那只兔子还好吗?”

    “那可是我们最后的一张王牌.”

    听过录音,刘雅琴似乎有些触动,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张义依然用轻松的语气说:“想起点什么没?即便你不说,这个人落网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增加点排查难度。”

    刘雅琴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努力咬住干涩的嘴唇,一言不发。

    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艰难地挪动身体换了个姿势,依然保持缄默。

    “罢了,既然你不配合,我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张义起身,对着猴子点点头。

    后者会意,匆匆出了审讯室。

    很快,他便带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白大褂走了进来。

    白大褂带着胶皮手套的手上捏着一支注满液体的针管,显得小心翼翼。

    猴子戴上厚厚的棉布口罩,又递给张义一个。

    两人戴好口罩,同时后退几步,目光望着白大褂。

    “你们要干什么?”训练有素的女间谍终于慌了,她愤怒地嘶吼起来。

    “刘小姐,对不起了,既然你不愿意配合,我们只能给你注射阿米巴菌病毒了,这可是你带来的。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马上死去的,我会让人给你注射血清来缓解一下,让你生不如死地多撑几天。

    在这几天里面,我们会将你秘密送去上海特高课,然后,死亡就会在你们的组织里面传染。呵呵,你跟我比狠辣,你还不够格。”

    刘雅琴猛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

    张义大声喝道:“刘雅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给你三秒钟考虑,如果你还顽固不化,马上执行。”

    “三。”

    “二。”

    “一。”

    时间几乎凝固了,刘雅琴浑身颤抖,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张义不给她思索的机会,把手一挥:

    “时间到了,注射!”

    就在医生战战兢兢准备上前的瞬间,她猛地拖拽着手铐脚链站了起来。

    “住手,我说”

    接下来审讯的过程还算顺利,问得差不多了,张义让猴子继续审,自己则去向匆匆赶回局本部的戴老板汇报。

    “这个女人真名叫佐木玲子,在北平密书院受的训,代号蝮鼠,一直在东北活动。

    这次奉命从731部队带来了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阿米巴菌病毒,目标是委员长。”

    戴春风黑着脸问:“就这一项任务?那只兔子呢?”

    张义点点头:“潜伏在委座行营的接头人直接受特高课控制。

    此人非常狡猾,据佐木玲子供述,山本健太也只见过他一面,但始终没有见过对方的脸,说是感冒戴着口罩,说话的时候还老咳嗽,声音辨别率也不高,除了一个死信箱,没有任何其他线索,可现在山本健太死了……”

    “你觉得他会是什么人?”戴春风又问。

    “应该是厨师中的一员。”

    “理由?”

    张义指了指桌上的监听设备,得到准许之后,按下了播放键。

    喇叭里传来了佐木玲子和山本健太的声音。

    “你的任务就是和‘兔子’紧密配合,将注射了病毒的食品送进去,看着他们吃下去。”

    听到这里,戴春风眉头一紧:“再放一遍。”

    张义倒回去,再次摁下播放键,戴春风和他都凝神听着。

    连续听了几遍,戴春风按下停止键,若有所思地说:

    “看来这个人确实是厨师团队中的一员,不过”

    “局座?”

    戴春风想了想说:“夫人习惯用西餐,校长喜欢吃中餐,厨师团队加上帮厨、佣人十几人,如果一一排查,动静太大了”

    张义见他神情有些犹豫,立刻想到自长安事变后,委座的安全便由军统负责,行动处负责指导军统特务团和侍从室特备警卫组。

    现在委座的厨师团队里面混进了一个日本间谍,军统自然难辞其咎。

    所以调查自然不能大张旗鼓,而是不动声色地将间谍揪出来,等哪天常某人心情好的时候再道明事情的前因后果。

    张义想了想说:“这个人既然直接受特高课领导,那他一定有接收情报的秘密途径。

    电台自然不可能,我估计是改装后的收音机,只要我们悄悄搜查厨师团队的房间.”

    戴春风思忖了一会道:“这个主意不错,我现在就安排。”

    说着他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下午时分,峨眉的山的分光正好。

    常某人披着薄呢斗篷坐着轿子出了住处,身边几个警卫环护左右,小心戒备着。

    不远处十几个警卫分别在山顶、山腰来回奔跑,这是怕有人藏在山上行刺,提前在做勘察。

    军统对警卫工作格外重视,防范严密,毕竟针对常某人的刺杀从没有停止过。

    最危险的一次,发生在31年常某人在上海的公馆。

    那次他的警卫被人收买,半夜里,冲进来对着他的床上连开数枪。

    幸运的是那晚常某人正巧住在夫人的房里,因此才逃过一劫。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公馆二楼虚掩的窗户后有一双阴鸷的眼睛早就盯上了某人。

    过了很久,眼睛的主人才收回目光,仰头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旁边的小桌上放着半瓶酒和一堆鸡骨头、花生米,再旁边是一台猫眼明亮的德国根德电子管收音机。

    收音机的正上方挂着一张黑白遗照,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

    主人总觉得照片里面的人在看着他,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谁让她们是支那人呢,谁让他们运气不好呢。

    他心里默默想着,突然睁开闪闪发亮的眼睛。

    ‘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不叫郝爱国,我的真名叫木村一郎,为大日本帝国建立了多么荣耀的功勋。’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郝师傅。”

    郝爱国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边嚼边问:

    “谁啊?”

    “我,小李,食材来了,出来帮忙搬东西。”

    “来了,来了。”郝爱国搓了搓脸,一双眸子变得浑浊,缓缓将门打开。

    然而迎接他的是几只黑洞洞的枪口。

    “你们这是干什么?”郝爱国一脸无辜。

    “老郝,别演了,你的接头人山本健太已经被捕了。”

    “谁?”老郝眯着眼睛,掏了掏耳朵。

    “演技不错!”带队的便衣冷笑一声,挥手让人将他控制,直奔桌上的收音机。

    “后厨就你一个人对这玩意宝贝的不行,还美其名曰喜欢听京剧,我看你是为了掩饰其他的勾当吧。”

    便衣说着,拿出一个螺丝刀打开收音机的底座,从里面抠出一个电子管:“还有话说吗?”

    郝爱国的脸瞬间变了。

    接到行营打来间谍落网的电话,戴春风终于如释重负。

    他望着张义,称赞道:“干得好,从侦办到破案不过一天的时间,我就喜欢你这种拼命三郎的架势,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

    对了,有个事,我先给你通个气,我打算让你兼任一处谍参科科长的职务。”

    张义一愣,有些诧异地说:

    “局座,这不合适吧,我的本职是上海区区长。”

    “能者多劳,谍参科以后不仅要对付日谍,更重要的是对付红党。”

    张义苦笑了一下。

    戴春风注视着他:“怎么?不愿对付红党还是觉得科长的职务太小了?”

    张义叹了口气:“不是,我怕一心二用,将事情搞砸了,辜负了局座您的信任。”

    随即他一脸认真地问:

    “局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戴春风脸色凝重:“这次我去回家探亲顺便去了趟第三战区。

    战区参谋处情报科上报了一个重要情报,新四军正在实施一项名为‘三山计划’的行动。

    即以北转移为掩护,准备达到向南向西流窜的目的,继而进据黄山、天目山、四明山,以这三山为根据地,发展势力。”

    张义一听便明白,新四军内部肯定出了叛徒或者奸细,不然这么重要的计划是如何泄露的?

    “三山计划”是由新四军副军长提出的,计划在皖南建立根据地,视战争形势变化,向皖南各县发展,进而占据天目山、仙霞山脉、浙西。

    这个计划最后被完善为黄山计划、天目山计划和浙西计划。

    但红党高层并没有批准这个计划,而是命令新四军北上抗日,为抗战大局计,尽量退让,减少和果党军队的摩擦。

    “忠义救国军虽对他们围追堵截,但收效不对,新四军仍然在一天天壮大,这是我们的耻辱。

    委座的意思是,不管他们是南进到果党后方打国军的游击,还是北上过江到沦陷区打日本人的游击,都必须将这些人解决掉,而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委座交给我们的任务。”

    “我已经命令唐季礼唐老四策反周某海的同时,依仗日本人的关系扯虎皮拉大旗,继续和李士君搞好关系,通过他和76号,使得大后方和沦陷区的特务工作练成一片,获取更多有关新四军的情报。”

    张义心里一惊,这是和汪伪合流,共同防红,借日伪之手,来打击新四军,然后便是清剿.

    他面无波澜:“局座,我需要做什么?”

    戴春风沉吟了一会说:“上海那边有沪二区和唐老四,你不用太过操心。

    谍参股的重点还是前不久成都的春荒事件,我们不仅要将逮捕的红党转变过来,更要深挖下去,还没有逮捕到的,要继续逮捕,不能使一个漏网。”

    “是,局座,卑职一定不辱使命。”

    张义起身,双脚一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从戴春风办公室出来,他望了一眼窗外已经渐渐沉入黑暗之中的山城,胸口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悲伤,日寇未除,兄弟阋墙,相煎何急!!!

    黑暗中,军统的大门耸立着,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妖兽,狰狞可怖。

    但张义知道此刻自己不能有丝毫犹豫。

    他要做能做的就是将情报传递出去,即便不能做到“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与将倾”,但求问心无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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