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四郎想,她到底知不知羞,怎么什么都敢说。
院内。
“娘,我今日卖了药赚了不少银子!”妘娇拿出二两银子放在柳氏的手里,又说,“给相公攒着读书用。”
柳氏摸着手里的银子,心里像是被揪着一样难受。
“好孩子,肉买了就买了,你想怎么做都行!”柳氏叹了一口气,“你大病初愈,不要太累了!”
妘娇点了点头。
其实苏家母女的性子单纯,像是被人庇护着长大一样。
她只是简单撒娇两句,柳氏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更是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给她。
也不知这些年他们是怎么过的,太容易妥协了。
苏四郎吃软不吃硬,性子和柳氏倒是有些相似。
此时苏小妹从屋内走了出来,妘娇拿出二十文钱递给她,“这是咱们家小妹制的药卖的钱,拿着!”
苏小妹瞪圆了眼,一脸错愕。
她赶紧摆手,比划着表示自己没帮什么忙,哪能拿卖药的钱。
妘娇说,“这是你该得的!”
她的确不是为了宽慰孩子才这样说的,苏小妹和她一起制的药,的确卖了钱。
苏小妹高兴的红了脸,最后见母亲点头,才接过了二十文钱。
她眼里噙着笑,最后扑在了妘娇的身上,用小脸在妘娇的胸口蹭了几下,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小奶猫。
苏小妹知道,虽然跟着母亲刺绣也能赚钱,可是却也赚不了这么多。
嫂嫂是真心疼她。
柳氏抬眼瞧见院外的苏四郎,赶紧笑着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四郎,娇娇刚才还和我说起你呢!”
苏小妹屁颠屁颠的跑到门口去跟苏四郎炫耀自己赚了钱,更是比划着说,往后要赚更多的钱。
苏四郎放下柴,抬起手抚摸了苏小妹有些泛黄枯燥的头发,“我们家小妹很厉害!”
苏小妹闻言赶紧低下了头,却是偷偷的看妘娇。
苏四郎的右手不便,但是却依旧包揽了家里的重活、累活。夜里得空了,他还要看书、抄书,帮村里的人写信。
他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容貌。
妘娇不仅摸着下巴感叹,这美人不止在相貌还在骨。
夜里,妘娇和苏四郎说起了苏小妹的事。
在大燕这个地方,其实女子学医并不被待见,医女的地位也不高。在众人的眼里,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出去抛头露面做手艺人是有损家族颜面的。
“小妹喜欢学炮制药材,就让她学!”苏四郎语气坚决,“外人的眼光何须在意?只要她开心就好!”
“娇娇你也是,想做什么,就去做!”
“只是辛苦你和小妹了。”
妘娇倒是有些惊讶苏四郎的话,毕竟他和她是不一样的,他又不是新时代的人,能有这样的觉悟,怕是遇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所以看的如此开。
苏家搬来北齐村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
苏四郎没有讲,妘娇也不好再问。
“有什么辛苦的!”妘娇挑眉道,“教人炮制药材都算辛苦的话,那这世上辛苦的事也太多了!”
苏四郎清冷的眉眼里显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说,“娇娇,谢谢你!”
嘶!
妘娇心想,这人笑起来更俊了。
红颜祸水,这蓝颜也是祸水!
……
陈明和妘娇讲,最近百水县有人在大量采购蟾酥,给的价格比往年高了几倍。
蟾酥,顾名思义就是蛤蟆分泌出来的浆液,有毒。
像蛤蟆这样的东西,即使是乡下人见了都是避开的,更别说从它的身上提取浆液了。
只是如今入秋了,蟾蜍根本没那么好找。
妘娇倒是不怕吃苦,她去了湿冷的河边找蟾蜍,而苏小妹也依旧固执的跟着她。
起初苏小妹也被蟾蜍吓的双腿发软,可在知道这蟾蜍身上的东西能换银子后,她即使颤抖着双手也要去抓。
在碰见快冬眠的蛇的时候,苏小妹也只是被吓的大叫了一声,便镇定的拿棍子把蛇赶走。
“不怕吗?”妘娇有些心疼苏小妹,又道,“你不必跟着我的!”
“等我捉回去就好了!”
苏小妹赶紧摆手,她表示自己不怕。
前几日隔壁的苏氏来给她和母亲量身形,说是拿了嫂嫂的银子要给她们制衣服的时候,苏小妹像是在梦中一样。
妘娇因为炮制药材,双手大多时候都浸泡在水里,被泡的发白、蜕皮。
苏小妹心疼妘娇,想帮妘娇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又比划着和妘娇说,她不怕辛苦,只要这些蟾蜍能制成药换钱,她便多做一些。
苏小妹还说,只要有钱了,往后妘娇若是再生病,就有银子看大夫了。
自然——也能请大夫给哥哥苏四郎看右手。
妘娇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了笑说,“你一定能成为一个炮制药材的大师,能赚很多银子!”
苏小妹羞的红了脸,看着妘娇的眼神定定的。
蟾酥制起来并不简单——
十几只蟾蜍也就只能制几块巴掌大的蟾酥,苏小妹学的认真,期间柳氏还放下了手里的绣活来帮忙。
其实柳氏也是害怕蟾蜍的,她被吓的脸色发白也要坚持帮妘娇,想着多出一分力。
“娇娇!”柳氏对妘娇说,“你不要太累了!”
“娘托人去城里问了,娘打的络子和绣品都能卖不少银子,你不用这么辛苦!”
柳氏和苏小妹一样,都担心妘娇太累。
在柳氏的眼里,妘娇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不累!”妘娇想了想,又找了个借口来堵住柳氏的嘴,“只要四郎能读书,我再辛苦也是愿意的!”
柳氏顿时红了眼眶,不好再说什么。
而刚好出门来找水喝的苏四郎有些进退两难,面颊泛红。
她给他买书、买笔墨纸砚、还给他做新衣服。
所有人都认为他这个残废不能读书的时候,她却依旧支持他、相信他,妘娇就像寒夜里的一抹光,既温暖又明亮。
……
几天后,妘娇去镇上卖蟾酥,苏四郎跟着同行。
袁小月坐在王三的牛车上看见苏四郎的时候眼前一亮,可在看见妘娇的时候,眼神又淡了下去。
她同苏四郎要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此时一个穿着碎花小袄的妇人坐在了苏四郎身边,笑着对妘娇说,“呀,娇娘,好久不见呀,你和覃相公还有来往吗?当时他一直跟你娘说你好,我以为你要嫁到覃家去呢,哎呀——”
妇人故作惊讶的捂住嘴,看着身前的苏四郎,“啊——四郎你在啊!”
“不好意思啊娇娘!”
“四郎你别介意啊,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是故意提的,就是突然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