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苏明宗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己会失眠。
他是父母的老来子,早已经擅长伪装睡的很好!
至于咳血——
是的,他吃酒无非是想压下喉咙里涌出来的腥味!
“住手!”苏明宗抬起手阻止走进来的丫鬟,他看着庄嬷嬷说,“你们出去!”
庄嬷嬷咬牙切齿,她就知道这个医女是个没安好心的,果然是如此。
妘娇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要把苏明宗开肠破肚?
这是有多大的仇。
“少爷……”
“我说了!滚出去!”
苏明宗平日里甚少会生气,但是却也不代表他没脾气。
他这么一吼,庄嬷嬷吓的腿软,只能从屋内走了出去。
“你的意思是,若你救,或许我有希望活下去?”苏明宗看着妘娇,眼神定定,“大夫,是这个意思吗?”
“嗯!”妘娇倒是没有隐瞒,“有希望!”
“但是你知道的,任何事情都有风险!”
其实,这无非是一个赌局。
赌苏明宗会不会相信妘娇的医术。
在一侧的周管事此时差点哭了出来,妘娇这不是为难人吗?
就算是他,在亲眼见到妘娇救了被五步蛇咬伤的乔子恒后,他也不敢让妘娇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这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妘娇瞧着眼前的人,也丝毫不逼迫。
手术,任何事情都有风险。
她得提前告诉苏明宗。
“我——”苏明宗淡淡一笑,那双如海水一样的眼里却噙着笑意,他说,“我想试试!”
“接下来我的病情,就麻烦妘姑娘了!”
他的回答,却是让周管事落了眼泪,周管事摇头劝了一句,“少爷,少爷你别……”
“周管事这些年谢谢你了,其实在父母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想过放弃了!”苏明宗身子往后一靠,神情里怎么也藏不住落寞,他说,“我想好好睡一个觉!”
世人最简单的睡眠,却是他最恐惧的、也最奢望的东西。
他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是会觉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耳朵里还有耳鸣的声音。
唯有坐的笔直,这声音才会消失。
这种痛苦,伴随了他二十多年。
其实死了也好,至少这该死的声音会消失。
苏明宗看着妘娇,却像是解脱了一样,“妘姑娘,我该准备什么呢?”
“先养养身子吧!”妘娇说,“你如今身体不适合做手术,先用食物疗养半年的身子!”
太虚弱了!
说着,妘娇便让周管事拿来纸笔,在上面写上药方又说,“还有些药,等晚几天让周管事来中善堂取!”
“对了!今晚你想睡个好觉吗?”
苏明宗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然后在妘娇的授意下,把手臂露出来伸了过去。
妘娇拿起金针,熟练的在他手臂上的穴道上扎了几下。
最后连他的脸上也没放过——
奇怪的是,金针落下,除了酥酥麻麻的感觉外,却没有半点疼痛。
而苏明宗口里的腥味,也随着妘娇的动作而彻底的消失了。
这也太奇怪了。
等妘娇取下金针的时候,苏明宗已经睡着了。
周管事和妘娇轻手轻脚的从屋内走了出去,而廊下却坐着一个妘娇熟悉的人。
乔奕拿着一块豆沙糕在一侧啃着,而乔子恒却是在劝他吃慢一些。
乔子恒还在问,“你为什么喊妘医女坏女人,是谁教你这么喊的?”
“没人教我!”乔奕一边吃一边回答,“我娘说,长的好看的女人都是坏女人!”
乔子恒:“……”
大嫂这些年都教了些什么!!
难怪父亲要让侄子回京来。
不过,乔奕说对了一半。
妘娇的确是个清丽无双的小美人。
不然乔子恒也不会把随身携带了多年的玉佩送给妘娇。
要信物,他有很多。
“不许这么喊她!”乔子恒说,“妘医女是好人!”
“三叔——坏女人……不是,是妘姐姐出来了!”乔奕抬起头,就瞧见了背着小包袱的妘娇和周管事。
乔子恒立即站了起来,刚想要说话便瞧见妘娇把食指放在嘴边,又指了指屋内。
苏明宗好不容易睡着了。
这可怜的孩子,这么多年没睡好过!
等一群人从小院内走了出来,乔子恒才说,“妘医女,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对你感激涕零、五体投地!”
感激涕零、五体投地?
这人用的什么破比喻?
“周管事已经给过你的医药费了!”妘娇摸了摸下巴,又说,“若你一定要感谢我,银子就不用了。你们府里养鸡了吗?或者兔子也行。”
乔子恒傻眼了,“你要这些做什么?”
“去走亲戚,还是该带点东西好,空手去不像样!”妘娇挑眉,“你府内连活鸡、兔子都没吗?”
她的眼神,带了几分鄙视!
这种瞧不起,连身为孩子的乔奕都看出来了。
乔子恒身为侯府公子,自然不愿意被人小看。
“怎么可能没有,我家家财万贯、我财大气粗……来人,去……去府内给她抓鸡、抓兔子!”
妘娇:“……”
也不知道乔子恒的先生听到他这成语用法,会不会气的掀了棺材板,从地下跳出来狠狠的揍他一顿。
半个时辰后,妘娇抓着两只老母鸡和一个兔子潇洒的离开了,她丝毫没有因为乔子恒的挽留和周管事的恳求而迟疑。
走之前妘娇看了一眼天色,叹气说,“下次再聚!”
“我真的很忙!”
周管事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如此有个性的女人。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么!
………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彼时,妘娇已经带着鸡和兔子去了乌家。
这段日子,李氏按照妘娇告诉她的方式做膳食,又从中善堂买了不少的药材,乌正光的身体居然渐渐地好了起来。
“娇娘你怎么亲自来了?”李氏很是惊喜。
“我来这边办事,顺便来瞧瞧乌伯父和李姨!”
“你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李氏才不相信,妘娇是来这边办事的。
这松阳县除了松树便是柏树,连一点特产都没。
她想,妘娇肯定是特意过来的。
“柳夫人她还好吗?”李氏在听妘娇说起柳氏让她带了东西过来的时候,面上也露出了几分愧疚,“当初,我本该先去陪她的!”
柳氏当时丈夫重病,几日后暴毙,儿子受伤奄奄一息。
柳氏也不知道是怎么撑过来的。
可是,李氏没办法。
当时的乌家也出事了。
“李姨——李姨——救命啊!”
有个男人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跑来,跟逃命似的!
可李氏和乌正光的脸色却变的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