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正光在得知苏四郎如今在白鹤书院读书，且成为听斋先生的关门弟子时，便知道这孩子前途无量。
几年后，苏家那些狠心的老毒妇们，应该会后悔当初驱赶柳氏和苏四郎离开京城吧？
做的那样决绝，再也没有和好的可能性了。
“我年纪大了，就想着落叶归根！”乌正光又一次婉拒了妘娇的好意，“妘姑娘，你和四郎的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真的不用了！”
乌正光毕竟是戴罪之身，如今又身患重病，他不愿意拖累柳氏和苏四郎。
“乌先生我听人说了个故事！”妘娇突然开口。
李氏和乌正光都抬起眼，有些疑惑妘娇为什么会如此讲。
“有个人喜欢吃糖，而他的父亲却喜欢吃咸的！”
“他父亲一直让他吃咸的食物，认为带咸味的东西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在这个人父亲的眼中，咸的东西是最珍贵的，所以他给了他儿子。可他却始终没问过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喜欢吃咸的还是喜欢吃甜的！”
“儿子到临终的时候，都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理解自己！”
“这位父亲，在用自以为为对方好的方式给了孩子诸多遗憾。”
乌正光听到这里，却是抽了一口冷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妘娇这句话，像是给他解开了缠绕在心头上许久的问题。
他，用自以为为对方好的方式给对方难堪和遗憾。
“乌伯父若真为四郎好，就来苏家住着吧！”妘娇说，“你不止是他的伯父，还是他的先生！”
妘娇说完这番话，便留下了东西离开了。
乌正光知道，妘娇这个小姑娘不是个喜欢多言的人，可她这次却说了这么多。
妘娇不希望苏四郎留半点遗憾。
“其实……”李氏终究没有隐瞒乌正光，“妘姑娘给了我几张方子，说是可以治你的身体！”
“她还说，你这病能治！”
“起初我也以为她是说笑，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她没有安慰我，你这病是真的能治！”
“表哥，你自己不是也发现了吗？你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而且如今还能下床走动了！”
中善堂的陈大夫会给她那么多药，也是因为妘娇的关系。
其实李氏一直都知道，只是她故作茫然，有些卑鄙。
“娴雅！”乌正光叹了一口气，“你让我再想想！”
他也有他薄弱的自尊。
这是乌正光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和李氏说话，他这次还唤了李氏的名字。
李氏惊喜的点头，笑着回答，“好！”
这一夜，乌正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隔着帘子，他还能听见李氏浅浅的呼吸声。
他一直在想，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哪里值得李氏如此待自己？
这段日子林天文一直来找麻烦，李氏起初隐瞒着他，怕他难受。
李氏为他做了许多。
他又想起妘娇说的话——他或许用自以为为李氏好的方式，给了李氏诸多遗憾。
“表哥？”李氏在听见乌正光翻身的声音多次响起后，终究是有些不安的起身点燃了油灯，她焦急的捧着一碗热水走了过来，“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你先喝点热水！”
昏暗的光线下，李氏那张姣好的容貌上，已经有了细碎的皱纹。
她乌黑的发，也有了银丝。
乌正光记得，李氏明明比他还小几岁，还未满三十五，便已经如此苍老了。
“怎么了？”李氏见乌正光一直不说话，有些不安，“要吃点止痛药吗？”
“娴雅！”乌正光难得静下心来，瞧着李氏认真的问，“你是不是蠢呢？”
“你即使不成亲，也能在李家过一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何必为了我这个废人，变成如今这样？”
“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
李氏也没想到，乌正光居然会主动和自己谈这件事情，他一直都在逃避她的感情。
“当年，我的风筝挂在树上了，所有人都笑我太蠢，一个风筝何必如此在乎！可是只有表哥知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你爬上树，帮我把风筝拿了下来，却不小心摔断了腿！”
“在我思念母亲的时候，你表哥还偷偷画了一副我母亲的画像给我——”
“李家的人欺负我，也是你帮我出头。”
“我当时就想，我要嫁给你！”
当年，李氏因为年纪小，在对乌正光说要嫁给他的时候，乌正光笑着答应了却也明白这是李氏孩子气的话。
他说，好啊！
说者无心，可李氏却记到了现在。
李氏的声音哽咽，“我是很蠢的，我只想在你的身边！”
“表哥，你别赶我走！就像当年你给我捡风筝一样，让我也为你做一些事情！”
乌正光却是很难受，他说，“可是娴雅，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什么都不要！”李氏摇头，泪水簌簌而落，“有你就够了！”
乌正光此时才明白。
他为什么会经历如此多的苦难。
原来，都是因为他比谁都早早的拥有了所谓的幸福。
他当年怎么可能没对李氏动过心？
李氏可是李家容貌最出色的姑娘。
他还记得，李氏及笄那年拿着风筝在院子里对他浅浅一笑，宛若梨花盛开。
他没有娶李氏，是总觉得李氏就是妹妹，不该生出这样的念头。
“娴雅——”
乌正光抬起手，把李氏揽入怀里，声音却颤抖的厉害，“若你不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我——”
我会好好的活下来，倾尽全力给你一切。
“不嫌弃！你是我心之所属！”
李氏对乌正光说，“你要快点好起来呀！”
“等你好起来，还要看着四郎和娇娘成亲呢！”
乌正光又哭又笑，“好！”
…………
其实，于苏四郎而言，乌正光的事一直让他记挂。
而妘娇在几日后给李氏送来一个消息，说是如今北齐村没有村学，她问李氏，乌先生是否愿意去北齐村教教这些孩子，给孩子们启蒙。
当然，束脩肯定没有多少，但是能解决温饱问题。
而且，北齐村的村长还表示，若是乌正光愿意来北齐村做先生，住的地方村里人也会帮忙解决。
“只是北齐村比较偏僻——”李氏对乌正光说，“你乃进士出身，娇娘担心会委屈你！”
“所以，她想问问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