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酒肆里面。
“你们听说了吗?”一个食客神神秘秘地侧身靠近旁边的同伴,压低声音说道。
可是当这食客说话的时候,整个酒肆好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食客的声音清楚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听说什么?”有人不明所以。
“你不会是想说,皇上把汉王吊起来打的事情吧?”有人显然听说过这件事,脸上的笑容非常神秘。
“你们也听说了?”有人立刻凑过来,接话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打汉王?”有人显然第一次听说,连忙好奇地问道。
于是乎,在座的人就你一句我一嘴,把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而且越说越是离谱。
有什么汉王当街强抢民女,被皇上撞见吊起来打......
有什么汉王抢了几十个民女,被皇上发现之后吊起来打了三天三夜......
甚至还有更过分的,说是汉王抢了男人,被皇上吊起来打,一边被打汉王还一边维护着那个男人......
总之,传闻越来越离谱,再也找不到最初的模样。
而酒肆里的食客听了之后,都纷纷觉得非常过瘾。甚至,面对其他人再一次添油加醋地讲好几遍,每一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不得不说皇上真是明君啊。”
“是啊,连汉王犯法都绝不饶恕,这样的皇上自古以来少有!”
“皇上大公无私,这才是我等百姓之福!”
......
“可是,皇上杀了那么多的大臣,还是太过残暴了。”说话的人听着百姓一个个开始歌颂起皇上,心里顿时怒急,忍不住插话道。
食客听到这话之后,不仅没有害怕起来,反而还哈哈大笑道:“在我看来,皇上杀的都是该杀的。”
说话的人顿时大怒,可是他又不敢和食客争吵起来,只好压抑着怒火,语气尽量平和地说道:“方孝孺乃是闻名天下的大儒,难道也是该杀的吗?”
“方孝孺?”食客一愣,随后摇头说道:“咱不认识方孝孺,也不知道什么大儒不大儒。咱只知道,建文几年是咱们这些百姓日子最难过的几年。别说是和洪武年相比了,就连现在也比不上!”
“就是,就是,建文四年里的确是咱们最难过的几年......”
“谁让咱们百姓日子不好过,谁就该死!什么大儒不大儒的?大儒若是真的中用,那就应该让咱们百姓过上好日子!”
说话的人看到如此景象,气得双眼发红,藏在袖袍里的手捏紧拳头,在不停地颤抖。
就在此人起身想要上前和百姓理论的时候,猛然被旁边一人拉住。
随后这个丢下一块碎银子,招呼着其他人径直离开了酒肆。
其他食客看到人走了,也不在意,继续回过头去听别人吹嘘皇上打汉王的事情。
不过就在那几人出门的瞬间,酒肆最里面的一桌食客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两人立刻起身,跟着那几人出门。
......
乾清宫里。
朱棣听着纪纲的禀报,当他听到百姓认为他是明君的时候,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
哎呀,咱朱老四一个大老粗,竟然也会被百姓认为是明君,这可真是......深得朕心呐!
当他听到有人为大臣抱不平的时候,朱棣脸上顿时露出冷笑,说道:“这些人有问题,多半是藏起来的建文余孽。”
“皇上慧眼如炬,锦衣卫立刻跟踪过去,查到了一处建文余孽的据点。”
“好!”朱棣瞬间兴奋起来,两手一拍猛地看向纪纲,焦急地问道:“你没有打草惊蛇吧?”
“没有!”纪纲连忙摇头,解释道:“当时他们也是恰好碰上,人手不足,担心会打草惊蛇,便没有动手。”
“好!!!”朱棣立刻下令,“你马上命人将此地严密监视起来,朕要你将每一个进出的人,每一间进出坛坛罐罐都给朕查清楚。朕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朱棣右手五指张开,狠狠地一抓,似乎要将那些人抓在手中。
“是,臣遵旨。”纪纲也非常兴奋,这一次对他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没有想到几个锦衣卫只是去吃顿饭,就能够遇到建文余孽。
这些建文余孽可谓是让朱棣寝食难安,现在有机会顺藤摸瓜,他当然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朱棣忽然朝纪纲问道:“派去福建的人,查得怎么样?”
“回皇上,经臣查探,福建的锦衣卫的确出了问题。”纪纲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毕竟福建的锦衣卫按照道理来说,也算是他的下属。
福建的锦衣卫有问题,他也逃不了干系,至少一个御下不力是免不了的。
可是纪纲根本就不敢有丝毫隐瞒,他知道若是向皇上一五一十地禀报清楚,他顶多就是一个御下不力的罪名。可若是他敢有丝毫隐瞒,将来被皇上知道之后,那可就是和建文余孽同流合污,死都是轻的。
朱棣冷哼一声,坐回到龙椅上,板着脸说道:“跟随建文的人一定不会少,这么多人哪怕是坐船也不是三两只船就能够挤得下的。只要进入福建,就不可能不被锦衣卫发现。可是这么久了,福建锦衣卫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当然是出问题了!”
见皇上如此笃定,纪纲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有另外的消息来源,更加不敢隐瞒。
连忙说道:“皇上此言甚是!据臣查探来看,福建锦衣卫千户已经倒向当地的士绅。臣发现了几起士绅欺压百姓,甚至闹出人命的消息,却被锦衣卫千户给拦截下来,并没有上报京城。”
“但是,臣却没有发现福建锦衣卫有发现那人的线索。”
朱棣冷声一声,说道:“你没有查到,那并不代表福建那边就没有发现。”
“臣无能,请皇上治罪。”纪纲听了,连忙跪着拜下请罪。
朱棣淡淡地摆摆手,算是饶过纪纲这一次,继续说道:“难道你以为福建锦衣卫千户不知道那人事关重大?他即便是得到消息,也一定不会落在纸面上的。”
“对啊!臣怎么没有想到?”纪纲顿时恍然大悟,满脸佩服地望着皇上,立刻拱手说道:“臣这就连夜提审他,一定让他交代出那人的下落!”
纪纲也是发了狠,若是真的能够找到建文帝的下落,光是这一份功劳就足够他逍遥一辈子。
朱棣却微微摇头,说道:“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就算此人是福建锦衣卫千户,他也未必有资格得到建文的消息。更何况,他也是锦衣卫出身,难道还不了解锦衣卫的手段?他如果真的知道建文的下落的话,恐怕在你们抓他的那一刻,他早就自裁了。”
“皇上说的是,是臣异想天开了。”纪纲顿时一阵泄气,好好的功劳,眼看着就要飞了。
“你不要把重点放在福建锦衣卫千户身上。”朱棣看着纪纲,手指一点道:“福建那些士绅才是你要重点查找的地方。”
“回皇上。”纪纲连忙拱手,说道:“臣已经下令仔细盘查福建那些士绅了,现在已经把有名的士绅大族都盘查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发现。臣准备下一步,把那些小的士绅也仔细盘查一番。”
朱棣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纪纲的做法,说道:“你记住,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建文身边不可能没有人跟着,能够躲藏的地方无非就是士绅家族当中,和荒无人烟之地。福建山林繁多,这些最适合藏身的地方,也不能放过。”
“是,臣遵旨。”纪纲拱手一拜。
随后,朱棣想起纪纲方才禀报的时候,说起百姓痛骂建文余孽的事情。
笑着问道:“那些百姓,真的认为现在的日子要比建文时候好过?”
纪纲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问这个,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几个百姓的想法,完全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丝毫用处。
不过既然是皇上问起,纪纲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这是百姓亲口说的,四个锦衣卫都是亲耳听到的。”
朱棣会心一笑,他似乎有些明白魏明的那句话了。
“皇上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百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是皇上连百姓都失去了,那就只能够成为孤家寡人,如何与文官相斗?”
没错,百姓虽然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字,但是至少他们知道生活好不好。
以前朱棣对于朱允炆,还是心怀愧疚的。毕竟朱允炆在的时候,天下也是一片太平,无数读书人为朱允炆奔走相告,把他说成一代明君。
现在朱棣才知道,原来朱允炆的明君不过是那些读书人吹嘘出来的。要不然,百姓的日子怎么会比经过四年战乱之后,还要难过?
想到这里,朱棣眼神顿时一凝,他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建文四年,百姓的日子会那么难过?”
“啊?”纪纲听到,顿时懵圈了,这个问题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要论栽赃陷害,纪纲自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可要说到关于百姓的事情,他对此还真是一无所知......
朱棣听到纪纲的声音,一眼就看出来纪纲这是误以为在问他。
淡淡摆摆手,朱棣说道:“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是,臣告退。”纪纲如蒙大赦,连忙站起来弓着身子后退到殿门外之后,才转身离去。
朱棣看着纪纲离开,目光望着虚空片刻,手指在龙椅上敲了几下,说道:“传旨,让魏明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