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府,山寨之内。
“狗读书人,狗官——”
“看他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不是高官就是富商家的儿子,大当家的咋不让二当家弄死他勒?”
“就是……”
有人朝着崇祯咒骂道,甚至有人朝着他扔东西。
“先生!”也有人对着崇祯抱之以礼。
“狗爷!”
“狗爷!”
“……”
众人全都冲着朝着走过来一个彪形大汉问候道。
大汉白了之前那几个人道:“瞎说什么呢?我听说人家是襄阳府的府案首?不是官,只是……啥来着,艹忘了。”
崇祯打量来人,长相张狂,身高六尺,腰围却足有八尺、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
大汉抓了抓脑袋,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该如何称呼。
他一出场,现场的气氛突然有些凝结。
“先生,吃饭没?”大汉大笑着问崇祯道,
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想吃人的感觉,襄王朱翊铭不自觉地站在了崇祯的前面,才让他好一些。
“……”崇祯脸色有些难看地看着他,又看向刚才骂他的两个人。
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读书人不可辱,没事儿,我帮你出气。”张狂的大汉有些兴致勃勃地拍拍身上的尘土,朝着几个刚才骂崇祯的家伙喊道:“你们几个……来陪我耍几拳?”
“啊?狗哥你……”两人眼珠子猛地瞪大,转身就想跑。
还不等那几个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这张狂的家伙给揪住衣襟甩飞了出去。
嘭~
猛地砸在一堆柴火堆上,将码好的柴火给砸的散落一地。
下一刻,大汉已经奔袭到他们身前,竟然将他们给硬生生地给提了起来,然后再次扔了出去,“哈哈,爽,再来!”
被砸飞出去的家伙,脸都吓绿了,连忙讨饶道:“狗爷,不敢了,不敢了……”
“狗爷,伱们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再也不敢骂先生了。”另外一个嘴欠的家伙也连连说道。
被称为狗爷的大汉大喝一声,将另一人给扔进水坑里面,“没种的玩意,没能耐,嘴还这么臭?你骂我也就罢了,但你们骂先生,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再让我听说你们骂先生,可就不是只是打你们一顿这么简单了。”
两个之前骂崇祯的家伙,连忙道:“狗爷,我们记住了。”
“哈哈哈~”被称呼为狗爷的大汉笑声如雷,“滚吧!”
看着两人逃也似的远去,扭头瞅向崇祯,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先生,我们家娃也在你班上,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直接找我便是。”
等他走了,崇祯才愣过神,问身边的一个人,“这人谁啊?”
“咱们山寨的三当家,外号天狗,我们都叫他狗爷。”一个老汉笑着说道:“平时挺和气的,但只要一言不合,特别喜欢和人切磋,没想到今儿个过来学堂这边。”
“不过有狗爷照着,应该不会有人再来这里找事儿了。”
旁边一个老叟跟着说道:“先生您见谅,都是江湖中人,脾气不好,家里人都在贪官污吏、官僚乡绅的盘剥之下死去了,所以看到您这样要去当官的人,忍不住骂几句。”
崇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学堂之中,继续讲课。
“今日,我们讲《弟子规》……”
……
快晌午的时候,襄王端着糙米饭,里面还是青菜,不过多了些许肉沫,低声冲着崇祯说道:
“不成啊,没有机会。”
崇祯也说道:“人太多了!”
和崇祯刚刚其实出去查看地形去了,他们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跑出去。
可一番查看之后,发现这山寨比自己想象的要大的多,而且防守严密,从学堂出去,要经过至少五层贼寇防守岗。
再加上刚刚过来的三当家,或许是发现他们的踪迹可疑,所以才故意出来露一手的。
而且既然三当家突然出现,恐怕还有更多的人隐藏在周围暗处。
“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襄王拍了拍崇祯的肩膀,“沉住气,做大事者,要进退有显,决断有章。”
本有些急躁的崇祯,此刻也不由点了点头。
作为皇帝,他不可能与贼寇同流合污的,可若一时无法脱身,也就只能再等机会。
吃完饭,他和襄王朱翊铭一同将学堂房顶一片漏雨的地方给补上一些稻草。
学堂不仅仅是孩子上课的地方,同样也是崇祯和襄王朱翊铭晚上暂时休息的地方。
他们这样做才能保证自己睡的地方干爽一些罢了。
……
话分两头,崇祯这边安静吃着饭的时候,数不知道自己已然进了有心人的眼中。
学堂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盯着他们。
“狗爷,我总感觉这书生哪里不对劲!”一个山寨的管事端过来一盆米饭,放在他的面前。
“他一介书生,还能翻出什么浪出来?”天狗抱起来,用葫芦瓢挖出来米饭,塞入口中道,含糊地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就感觉这人不像是书生那么简单,身上有一种……贵气,对贵气……应该是这个词。”
“贵气?”
“没错,看上去不像是一般人家出身的,或许这是一条大鱼也不一定。”
“大鱼?”
山寨的管事点了点头,却被天狗一巴掌给呼在了头上,“你特么一天到晚的疑神疑鬼,能不能把心思都用到正道上来?寨子里面的房子,倒是给多盖几间啊!”
“这些日子,流民投靠我们的越来越多,房子总也不够住,这你咋不上点心?”
山寨管事连忙讪笑道:“狗爷教训的是,那咱们接下来是……?”
但他心里却想的是,不着急,你总有露出了尾巴的时候。
……
傍晚时分,崇祯将学生们回家,然后帮着襄王朱翊铭一起就外面的柴火给收拢起来。
正好看见红娘子从外面回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红娘子眼眶发红,叫了一些人,进去“忠义堂”商量事情去了。
在他帮忙襄王朱翊铭煮饭做菜的时候,豁然听着外面吵吵嚷嚷,人的脚步声、叫喊声不断,夕阳拉着夜幕悄然降临。
偌大的山寨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崇祯突然就觉得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仿若置身于孤岛、乡野,被整个空旷、野寂给包裹了起来。
等朱常淦与崇祯交换身体之后,看着外面斑斑点点的正在做饭的“反贼”。
火塘里面的光将他们瘦弱的脸照的通红,柴火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简陋的书院,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反贼中男人满嘴胡话的声音,在山风的作用下,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襄王朱翊铭盯着他,“吾儿,想啥呢?”
“没想啥……就是想他们与我们的本质区别。”
襄王叹了一口气,“眼下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想那些本质区别有什么用?”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刚刚,我出去的时候,听说他们要攻打县城了,如果败了,或许我们就有机会跑出去了。”
“攻打县城?他们?”
“攻打县城,那可就是真正的造反了。”朱常淦抬起头,“什么时候?”
“就在今天晚上,听说是要救一个叫什么李岩的举人,你说他好好一个举人,为啥也要参与造反……”
“竟然是他?”
朱常淦凝神,意识到眼前的时间线,正是红娘子冲入县衙、击杀掉县令,将李岩救出来的关键点。
李自成要建立农民政权组织,结束长期的“流寇主义”斗争方式,必然需要吸收一些有文化的地主阶级知识分子,来计议和参加各级政权工作,完全靠缺乏文化的农民起义兵来做是几乎不可能的。
这时候,李岩出现了。
也正是在李岩的劝说之下,红娘子才会投靠李自成。
而李自成正是得到了李岩等人的辅佐,才开始正式壮大了起来。
李岩倡言:“行仁义,收人心。”
他还让人扮作商贾,到处宣传闯王是仁义之师,“不杀不掠,又不纳粮”。
李岩利用流民想得到土地的心理,建议李自成,“以虚誉来群望,伪为均田免粮之说相煽惑”。
也就是利用均田的噱头,来骗贫民们附和。
因为李自成还没有建立政权,均田一项不可能实行。
但李岩的欺骗策略却是行之有效,农民军的势力迅速扩大,所向克敌。
更为李自成后续攻打京师奠定了坚实基础。
另外,李岩劝李自成“尊贤礼士”,选拔地主阶级知识分子当官吏,向李自成献策:“据河洛取天下。”
河洛包括晋南、豫北以及皖西北地区,注其中大城市是开封和洛阳,而开封城尤为中原形势之地。
使得归附李自成的老百姓愈来愈多了,势力呈几何倍数的增加,李自成军所到之处,饥民群附,“土贼”云合很快发展到十余万人,士气大振。
“这不行啊!”
朱常淦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连忙和崇祯连上线。
“喂,崇祯,你现在还不能跑,你得尽一切办法阻止李岩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
朱常淦将李岩这个人的重要性,以及必须解决他的必要性给崇祯讲了一遍。
拯救大明,现在还有机会。
一旦进入崇祯十二年,也就是土寇大起”之年。
别说是流民,就是地主土豪也会买充州县衙役的身份与反贼勾结。
“郡县从事率为其耳目,有司不敢过而诘焉”。
陕西、河南、河北、湖广等各地,这些“通贼”的从事、快役都是“以衙役护身”的地主土豪子弟。
除此之外,享有一定封建特权的生员,也会参加农民起义,举人、秀才等混进农民军数不胜数。
……
除了李岩之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牛金星。
牛金星是河南卢氏人,同样中过举人,因磨勘(乡试卷复核)被革去。
因为有知县有嫌隙,被送进监狱,后来从狱中逃出后,无处可走,便投奔到李自成军中。
李自成对他也很重视,有事就同他商议,他替李自成谋划帐中。
不过眼下不知道这人在哪儿,暂时不必理会,李岩却是实打实的在跟前。
乾清宫,崇祯此时也还没有睡,听闻朱常淦的话,顿时会意,“你的意思是让我暂时别跑?”
“没错,眼下并没有生命危险,若想拯救大明,李岩这个人必须扼杀在摇篮里面。”
耳中沉默了许久,崇祯的声音才再次传了过来,“我知晓了!可我要怎么阻止他?弄死?”
“最好弄死。”朱常淦想了想说道:“接下来他会劝红娘子投靠李自成,你想办法阻止。能拖半年,我在京师那边便可以抽出手来,解决反贼的问题。”
“好!”崇祯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事儿先别让襄王爷知道,我怕他担心。”
“……”朱常淦愣了一下。
……
辽东战场上,皇太极继续陈兵数万兵马,压在锦州、关宁几个城下。
摆出一副随时要攻城的姿态。
而此时,豪格却是领着一队人马再次从青山关毁边墙入关。
这一点,即便是朱常淦也是没有想到的,历史有其惯性,但也有其不一样的地方。
前世清兵第五次入关,左翼由多尔衮为帅,右翼以岳託为帅,但豪格也在随队出发的,眼下却是以这种方式入关。
不过入关是入关了,但他带着三万人的行进速度却并不快。
豪格是皇太极长子,生母为皇太极继妃乌喇纳喇氏,满洲正蓝旗人。
他很早就跟随父亲皇太极出征作战,先后立下一些战功,被爷爷努尔哈赤封为贝勒。
皇太极继承汗位后,豪格参与了攻打朝鲜和明朝的诸多战事。
去年,皇太极在盛京称帝,改国号为大清,豪格被册封为和硕肃亲王,兼掌户部事务。
多尔衮作为皇太极十四弟,却也被封了和硕睿亲王,原来镶白旗旗主,封王之后与弟弟多铎换旗,成为正白旗旗主。
眼看着皇太极的流鼻血越来越严重,作为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就只有肃亲王豪格和睿亲王多尔衮。
两黄旗的大臣们和部分宗室以及豪格的正蓝旗都拥戴豪格继承帝位,而两白旗则拥戴多尔衮即位。
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和代善的两红旗也偏向于豪格。
清朝嫡庶之分很明显,从自己的兄弟姐妹就可以看出,凡是庶妃所生的儿子大多没有被重用。
所以他压根不担心其他兄弟,唯独对这个十四叔极为忌惮。
所以皇太极其实对于这次所谓的支援,有着莫名的情绪。
豪格既希望多尔衮的两白旗损失多一些,
但又怕支持自己的岳託,镶红旗死伤过多。
除此之外,还有多尔衮对豪格妻子的窥伺,两人因此也大吵过一架。
所以入关之后,兵马行进的速度很慢。
“报!”传信兵纵马而来,噗通跪倒在豪格面前“肃亲王,紧急军情。”
“念!”
“嗻”豪格身后一名包衣奴才,接过来信件,“正白旗骑兵与明军在天津城外40里处发生战斗。固山额真额尔赫战死,将士死伤一千六百余人。
另,宣大、蓟辽之兵马已经离天津只有60里,山东、登莱的明军也在往天津赶……”
“又败了?明军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强了?”豪格目光猛地一寒,取过来地图,“合围之势?明军有这么大胃口?也不怕牙崩咯?”
“命令所有人将士,以最快的速度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