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流寇如火如荼,廉政司、锦衣卫的分田、免税同样的也是不遑多让。
以河南为例,南阳府,汝阳府两地的官绅几乎死伤殆尽,他们名下登记在册的明田和隐田全部被清查出来。
除了一部分分给两府的佃农之外,还有一部分没有分出去的土地,则由廉政司统一收归国有。
这部分土地,招募百姓垦地屯田,说白了就是国家作为大地主,将土地分给百姓们住,只要他们到期的时候,朝上面交之前一半的租子即可,家中有参军为国战斗的子侄,则可以再减免租子。
而且种国家的田亩,自然也就不再另缴赋税。
廉政司明令规定,他们只有租赁权,没有转租权,这在一定程度上,一旦发现,剥夺其租赁的资格。
田亩是朝廷的,百姓们只是租种,只有使用权,没有交易权,这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土地兼并。
除此之外,廉政司还将从两府查办贪腐官员的赃款之中,拿出来一成,用来兴修水利,发展农田灌溉。
眼下大明各地灾荒不断,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水利失修严重,朝廷拨款全被这些贪官污吏给吞了。
如今,取之于官,用之于民。
百姓们无不兴奋,压根不用廉政司出人,往往物资刚运到田边地头,就有大批的人员等在那里。
不管有没有廉政司的人在场监督,他们自己就干的热火朝天。
有的百姓缺粮严重,身体浮肿甚至被饿死,但此刻却是浑然不顾,没有什么比有自己的土地更令人兴奋。
……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了?哪一朝哪一代也不能抄了一遍又来一遍吧?”
“真的没法子活了!”
“我的老天爷呀……快睁开眼睛看看吧。”
流寇们抢一遍,官军们过一遍,廉政司过来分一遍。
如此轮番上场。
江南士绅们的日子形同地狱,彻底没有了之前的精气神。
可这还没有完,还有人物没有进场。
那就是大明朝的宗藩。
大明上下一盘棋,廉政司的铁血整顿吏治的同时,大明的宗藩们也朝着东南四个省进发了。
无他,大明皇帝的旨意:郡王以下的大明宗藩,十月一日之前不离开府,按谋逆罪论处。
你不去,不仅得不到田亩,还要被下狱砍头,逼着这些宗藩们也只能背井离乡。
除了如今的三十六个亲王和郡王,其他一概前往湖广、南直隶、江西、浙江四省,接手自己名下的田亩。
按时到达的,按照不同的级别可获得不同的田地。
镇国将军,五千亩地。
辅国将军,三千亩地。
奉国将军,一千亩地。
镇国中尉,五百亩。
辅国中尉,三百亩地。
奉国中军,一百亩地……
此田地一次性补偿到位,之后所生子女就不再获得任何的补偿。
期限截止,没有按时到达的,则按照自己放弃资格论处。
以至于数个省份的百姓不时看到车辚辚马萧萧,路上行人不绝,他们穿着绸缎,或者穿着粗布衣服,却一个個如丧考妣一般朝着江南几个省迁徙。
天色阴沉,秋天的雨伴着雷声。
萧瑟的雨中,马匹拉着车子使劲地往前走着,比雷声更大的是马夫的叫喊声,“驾,驾……不行啊,老爷轮子陷进去了,得下来帮忙推车。”
几个宗藩从车上下来,使劲地往前推着马车,不时地摔倒在地,满泥泞,却又不得不起来,继续推。
朦胧的光影之中,有铁骑如黑色的月牙一般从黑暗之中,所有人惊骇的后背发凉,刚想跑,才发现是官军。
曹变蛟冲着众人挥了挥手,“你们去哪儿?”
“回将军的话,我们前往常德府。”
“常德啊,正好,你们可以压一下路程,下一步我们正要攻打常德。”
“那再好不过了。”
“谢谢将军了,这要是遇到了流寇、土匪,恐怕我们这一家就全交代在这异乡了。”
“大可放心,官军所过,流寇和土匪皆被斩杀一空,你们就算是晚上走,也不以往要安全的多.”
数十万宗亲迁徙的场面,在后世的史书上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洪武皇帝朱元璋把整个世人的天下变成他朱家一家的天下!明末单皇室人口超过100万人,供养皇室成员为国家经费中的最大开支。而崇祯皇帝却是将各地藩王的巨大的包袱扔到了江南数省……”
……
而此时的孙传庭却是带着兵马不断地朝着东南方向快速推进。
在击败了李自成部下的刘宗敏,田见秀、袁宗第等大将之后,一面带兵继续南下,将盘踞在襄阳的一伙流寇给击溃。
随即又将部队一分为二,一面由自己和曹变蛟带领向东面进发打德安府和武昌府,另一面由陈永福、左大弼带着向南打,打常德府,常州府。
左大弼不愿意了,“不是,总督,为何我们两个人往南打?信王不是在东面吗?”
“让你们往南正是为了打信王,他在武昌府和安庆府,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常德府、岳州府、长沙府这些地方全部肃清之后,形成合围。”
“哦,你要这样说的话,那我就明白了。”左大弼深以为意地说道。
曹变蛟却深深地看了总督一眼,却发现总督也在看着自己,他自然明白其中的意味。
自己知道信王旗下有一帮自己人,打的时候知道轻重,反观那两个货,恐怕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全力出击了。
让那两个家伙往南猛攻,而自己在这里“佯攻”!
给总督留出来时间解决信王的事。
十月初五,
左大弼和陈永福带领的官军先是击败了扫地王张一川,两万余兵马被打杀。
十月十五,
左大弼等又击败了满天星张大受一万余人,短短十天时间,就扫清了常德、荆州两府的流寇。
流寇的疯狂攻略的声威一下子被阻挡了下来。
左大弼和陈永福惊喜地发现,向南打的军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贫瘠,各个流寇之间彼此顾忌,根本就形不成合力。
之前自己之所以无法将这些流寇消灭,主要是摊子铺的太大,而且周边没有包成饺子,他们才左右横跳,但如今在孙传庭的战略之下。
集中力量将这些流寇给合围起来,这些流寇单拎出来,没有一个是官军的一合之敌。
这些流寇之间有的还有矛盾,想要他们齐心协力根本做不到,只要挨个敲地鼠就足以。
左大弼吸取之前的教训,集中兵力,猛攻其中一部,清理掉一个点之后,才继续往南。
这样的话,各流寇就难受了,孙传庭的部下,有了火炮、火铳的补充,而且经过多次战斗之后,战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十月十七,
曹变蛟带着官军越过汉水,将襄阳府给占了下来,将四天王李养纯数万之众打的丢盔卸甲。
紧接着李养纯的心腹大将姜德奎要求招安,他要求朝廷封他为副总兵,估计也是打的累了,想衣锦还乡,但孙传庭却是直接给拒绝了,继续打姜德奎又提出一个要求,这次只要一个参将,参将就足以,给自己一千两银子。
但他这次的出价,再次被孙传庭就拒绝了。
一直将姜德奎给抓住了,四万流寇直接被打散。
北面的战局同样的推进同样不慢,
登莱巡抚胡恒泰在凤阳府、淮安府南侧,击败了一斗谷和小秦王,击杀数万兵马,并且将这些反贼头目的头颅挂在了城墙之上。
廉政司的分田之前,必然让百姓观瞻,以儆效尤。
凤阳几个县的百姓,纷纷表示坚决与反贼划清界限,这使得凤阳、淮安两府的州县一旦有人为反贼说话,就遭到百姓的破口大骂。
生怕廉政司会将自己家的土地给收回去。
铜仁府,
“这官军也是邪乎了,为啥舍近求远,不打武昌府,一直咬着我们打?”
作为李自成麾下的八大金刚之首,刘宗敏铁匠出身,身材高大,性如烈火,骑着抱月乌骓马,掌中提着一对加重加长的鬼头大刀,但此刻却全身挂彩,正扭身望着远处的官兵咒骂。
作为闯王属下的二号人物,关键时刻,他可以代替李自成执掌帅印。
就如这次,李自成前往武昌府参加反王大会,便是由于他和高桂英两人分别带两路人马攻击信阳府和汝阳府。
可换来的结果却是嫂子高桂英更是不知其消息。
自己被官军击败,一路南下,逃到了铜仁府,可依然无法摆脱官军的追击。
原本考虑到中原地区百姓穷困疲乏,而且随着孙传庭的兵马赶到,以及廉政司的分田免税,河南的贫民百姓不少都得到了土地,而且他们拖家带口,都不愿再当流寇。
以他自己为例,他旗下原来有一万余兵马,但现在却已经跑的只剩下八千多。
可以说,这一带已经彻底失去了反王发展的土壤,再加上周遭几伙儿流寇的兵马,如刘大刀、杜武库等向孙传庭投降。
更多的义军转战江浙,剩下他们仅有的几支兵马,独力难支。
继续在这一带混,闯王的兵马很难休养生息发展壮大不说,还极有可能被孙传庭被灭杀。
于是刘宗敏很有魄力地决定带领部队,南下到铜仁、宝庆府去混。
此地十年来不怎么受战火波及,而且明廷的军事力量也薄弱,同时相对富庶,闯王部下这几万张嘴的吃饭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便他难逃了,却再次遭到了官军的围剿。
再次逃出包围圈的刘宗敏看着地图,“不对……官军这行进路线,明显有问题。”
“哪儿有问题”高一功此刻拍着马赶了过来,同样是灰头土脸。
“怎么样?”
高一功接过来一袋子水,一饮而尽,“差点他娘的就见不到你了,好在老七带着人给引开了,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受伤了?”
刘宗敏将他的战袍掀开,“还好,伱腚上中了一箭,但伤口不深。”
“特马的”高一功气的又骂道。
“对了,你刚刚说,官军行进路线有问题,啥意思?有内应?”
“比内应更可怕。”刘宗敏沉吟了良久突然抬起头。
他阴沉着脸色再次说道:“给闯王去信,让闯王小心信王此人,其或许与官军真有勾连也不一定。”
“啊?”高一功愣了片刻,“不能吧,闯王不是传信过来,说信王已经打下苏州府了,扬州府不日即可攻破,他怎么可能与官军有勾连?”
刘宗敏拧眉,“那你怎么解释,官军为什么放着武昌府那么大的香饽饽不东进,反而南下一直追着我们不放?”
“这一路走来,我选定的路线可是除了你我,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再说我们都被打成这样了这点兵马,值得派这么多兵力?”
高一功此刻也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看着地图目瞪口呆,“你这么一说,我这脊背也发凉了,官军的路线属实有问题啊,他们为什么非得揪着咱们不放呢?”
“报,闯王来信了。”
“快,拿过来。”
刘宗敏将信展开,看着上面的纸条,此刻也不由挠头,“这倒是让我搞不懂了。”
高一功凑到近前,看完之后说道:“信王竟然打下了杭州府?打杀了数千官绅老爷?如此……你之前的假设就不成立了啊!”
结合自己一路过来的情形,他又猜测道:“或许,孙传庭这股兵力南下,是为了将武昌府以及东南数个府信王的兵马给围起来,一举消灭?”
刘宗敏目光猛地凝滞,再次看向地图,“你说的不无道理,给闯王送一封信,让他参加完反王大会,尽快回来,以防落入官军的包围之中。
隐晦的提一嘴,让闯王试探一下这位信王,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试探?”高一功深吸了一口气,“如今反王大会召开在即,万一传到信王耳朵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恐怕就不好了。”
刘宗敏却是坚持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明天可能会出去一天,如果回来晚,就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