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再补充一点，自永乐元年以来，外国使者来朝就有一百多次。哪一次来没有带走我朝的财物？我朝哪一次没有用超过商物多倍的价格来赏赐那些所谓的朝贡者！”
“就在我朝这么赏赐那些外国使者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朝的全部百姓可真的吃饱了饭？”
“我朝的朝贡贸易制度，它就是个屁！”
汉王说完，感觉自己膝盖好受一点了。
于是又不管不顾的跪回了原位。
这没骨气的样子跟刚才的肆无忌惮汉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虽然汉王已经停止了说话，但是在场的所有人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而汉王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见解听进去。
但是不管是反对还是认同，汉王其实并不在意。
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真特么的痛快！
这段时间可真是憋屈死他了。
只是，现在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一场沉默持续几许，朱棣开口了。
“厚往薄来，是你爷爷太祖亲自定下的规矩。”
汉王想也不想便开口，“这规矩不对！”
朱棣一拍桌。
“逆子！你竟敢忤逆你爷爷！”
猛的拍桌声吓得汉王身体不自觉的一抖，随后精神回笼，情绪一下上头。
“这规矩就是不对！就算他是我爷爷，也是不对！忠言逆耳利于行，别人不敢说出来，我是他孙子，我还不敢说？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就是不对！”
最后汉王放低了声音。
“当初他老人家要是知道，现在有这么多蛮夷人前来我朝打秋风。一定不会立下这样的规矩……”
汉王的声音越说越低。
“还有他老人家要是知道自己的子孙如此不知变通，估计气得棺材板都盖不住…”
朱棣气急，“你……”
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这时，脸上的泪迹已经干涸在脸上。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汉王说得话的确有道理。
但是此时，事情已然闹得这么大。
他不得不承认。
“爹，二弟说的是这个理啊！”
“一来，减少赏赐贡品，二来，缩短给郑和船队的拨银。三来，废除朝贡贸易制……”太子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甚至郑和的船队还能充实国库……”
郑和在此时开口了。
“汉王爷这是要让臣去当强盗吗？臣代表的可是我大明的脸面，恕臣做不到……”
汉王很无奈，他刚刚说了很多话，嘴巴已经很干了。
“本王让你去抢吗？本王让你把那些蛮夷国家的钱拿回来！”
郑和看着汉王自信的样子，开始有些自我怀疑，喃喃自语，“这不就是抢吗？”
汉王这暴脾气，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本王是让你改变现如今财富外流的局面，把它变成财富内流！你还不懂吗！”
“本王是让你合理的把那些钱给抢……拿回来！”
“张骞！张骞知道吗！就是走丝绸之路那个，你把别的国家没有的东西 ，从朝内带过去卖，你懂吗？”
“去赚那些蛮夷的钱！你懂了吧！”
“本王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这木头脑袋能懂了嘛！”
“是让你合情合理合法的将那些蛮夷国家的财宝拿回来！”
“将天下财宝具聚于我朝！”
郑和这才恍然大悟！
看向汉王的眼神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不知是钦佩还是崇拜。
汉王说完后，因为嗓子干，再加上提高了音量，开始剧烈的咳嗽。
便顾不得殿前礼仪，连滚带爬的将客桌上的茶壶拿下来，一个劲儿的将那壶凉茶朝嘴巴里倒。
不想余光，看见朱瞻基那双丹凤眼死死的盯着自己。
这眼神，吓得汉王后背一凉，甚至都都忘了吞咽茶水 。
这眼睛，分明是城府深沉！
想不到朱瞻基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如此城府！
难怪能把原本的汉王干死，就连自己十年后也要死在他的手上了。
朱瞻基发现汉王在看自己，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连忙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移开了视线。
说实话，朱瞻基刚刚努力的回忆上一世，汉王并没有这种治国之才、谋士之才。
这一世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上一世的汉王，是在跟自己藏拙吗？
真可惜，他身上也有皇室血脉，若他是一个臣子，那该多好。
太子心中闪过万千思绪，以往嚣张跋扈的汉王虽然也给了他危机感，但是今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因为太子明显能感受到朱棣看向汉王眼中的惊喜。
汉王将水喝完了后，见朱棣并没有即将发怒的迹象。
于是慢吞吞的将那壶茶放了回去。
郑和此时又开口，这次的语气中带上一丝真心的尊敬。
“可是汉王殿下，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下等的……”
郑和当了一辈子官了，让他做商贸，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他会被同僚瞧不起的。
汉王清了清嗓子。
“对外，士农工商这个等级应该是存在于我朝，别国不一定存在。对内，商人是商人，但是朝廷的商人，那是官！”
朱棣此时双目无神直视前方，汉王几人的话，他也听得到。但是他更多的是，在思考刚刚汉王提出的一系列理论，他在结合实践思考着。
因为传统的思维束缚，朱棣并没有思考出什么结果。
但是他又觉得汉王说得有道理，于是他只能从汉王的嘴中了解更多的信息。
以方便自己分析。
“朕若是不按你说的做，会怎样？”
汉王一脸无所谓，“怎样，继续做散财童子呗！”
看着汉王吊儿郎当的样子，朱棣咬牙忍住自己想揍人的手。
汉王又敷衍补充道：“反正穷的是自己又不是别人，对吧？去坐那乐山的大佛！”反正自己十年后就会噶了，管这么多做什么。
但是汉王见朱棣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黑了 。
连忙找补。
“爹，儿臣知您还有无尽的宏图伟业！只是若是国家不富裕，您那所有的宏图伟业必将困难重重、无尽的麻烦！”
“儿子认为，治国第一步，就该是富强！不然一切都得免谈！”
朱棣提高了音量，“就算违背你爷爷也无所谓？”
汉王在心里暗暗吐槽：你干的欺师灭祖的事儿还少了？！
“此错不纠正，那么将来的所有治理，都将举步维艰！”
此时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所有的道理。
悟性只是一瞬间的事。
朱棣心中暗暗感叹，自己平时真是小瞧了自己这个老二！
“最后，老二，朕再问你一个问题。”
“傻逼，是什么意思？”
汉王的腿瞬间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