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转过头,看见张员外已经倒下。
惨叫响起,便是一阵腥风血雨。
汉王的脸上格外的沉重。
他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走到这一步。
汉王藏在被沾了血滴的帽围下,那被人看不见的脸,心神未定。
见朱瞻基在打量自己。
“刽子手?本王可比你仁慈多了。”
汉王说罢,自嘲的勾起嘴角,将那柄第一次沾血的剑放回了剑鞘。
嘴里嘟囔着一句:“活阎王…”
朱瞻基一眨眼将自己眼中的惊诧收回。
“二叔果然还是那么、心狠手辣…”
“只是侄儿不明白,你杀这员外一人足以,为何……”
朱瞻基转头,眼神扫了扫张府中的其他人。
汉王拿起身旁士兵递上的抹布,手微微发抖的擦拭着自己身上被溅的血迹。
“侄儿,二叔给你上一课。”
汉王说着,抬起披着盔甲的手,搭在朱瞻基的肩膀上。
二人的脸离得很近,却又隔着一层帽纱,那薄唇中缓慢吐出几个字。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说罢,汉王将自己的手放下。
“是二叔多虑了,这种事情你应该干得很顺手才是。”
毕竟朱瞻基在十年后,将汉王和汉王府杀得一根毛都不剩。
朱瞻基的眉头微动,眼中多了许多晦暗的情绪。
难道汉王也……
还没等朱瞻基想清楚,汉王继而开口:“毕竟将那些无辜平民,活活烧死之事你能干得出来。”
朱瞻基眉头一松,扫了一眼血海张府,笑意不达眼底。
“跟二叔比起来,侄儿可差得远。”
汉王转头。
“你还不明白么?”
“本王为何杀他们。”
“张府的药材,数目不对,也不够整个疫区边缘的百姓服用至流感……瘟疫平息。”
“他一个发国难财的奸商,迟早都得死!不如就今日…灭门!”
“如此一来,这药材的数目就够了。”
朱瞻基根本不明白为何张员外满门一死,这数目就会够。
朱瞻基只是愣愣的看着汉王擦剑的背影,他在想汉王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三息后,朱瞻基的脸色从思考转为恍然大悟。
朱瞻基的眉高挑,眼圆瞪。
随即脸上的神色闪过一丝复杂。
“二叔,受教了。”
汉王只是专注擦着自己身上的血迹,仿佛这些东西很脏一样。
也不会给朱瞻基回应。
朱瞻基立马吩咐手下的人。
“将消息传出去,交出药材者,不杀!”
汉王闻言,抬起头,看了朱瞻基的背影一眼。
不愧是未来的皇帝,这脑子就是好使!
但是,怎么就生出来个大明战神呢……
不过三炷香时间,一车又一车的药草,接连而来运来。
这些运来草药的小厮,看着往日一派繁华的张府,如今遍地鲜血和尸体,吓得腿都软了。
其中一名小厮还直接摔在地上,被官兵一脚踢开。
“别挡道!”
“哎哎哎……是…是,官爷,小的这就走……”
今夜,各地员外财主们听见下人回来描述的场景,纷纷心有余悸。
注定是个不眠夜!
深夜子时。
朱瞻基看着这几十车的药材,他长舒一口气。
这一群地主,竟然私藏了这么多药材!
如今全部上交,支撑着满城百姓到瘟疫结束,竟绰绰有余!
全部弄完后,朱瞻基骑上马,一身盔甲顶着银白月色,脑中浮现出汉王那张脸……
这样的人,在上一世竟会输给自己?
奉天殿,朱棣接过素衣递上的密报。
嘴巴一撇,眉头皱起,看似嫌弃,但是脸上还是溢出一丝欣赏之色。
“朕这老二,怎么有点像他爷爷?”
朱棣说完,身旁的素衣蒙着面,并没有回答。
朱棣继续说,“你们没有给朕递假情报吧?”
那名蒙面素衣立马跪下,“属下不敢!”
朱棣将密报烧毁,将双手放在扶手上,后背靠上椅子,长舒一口气。
今天批了一天的奏折,他的身体也是有些疲惫。
双眼直视前方,思绪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一月后,江西省。
府城内,大小商贩扛着扁担扛着东西在街道上叫卖着。
街上的孩童嬉戏追逐,有拿着糖葫芦相互追逐的,也有小萝卜头凑成一圈斗蛐蛐的。
朱瞻基看着这一幅繁华景象,想起上一世自己从朱棣的奏折上看见地方官员描述的萧条景象。
如今改变了多人丧命的结局,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就在这时,一个孩童拿着糖葫芦被身后的小伙伴追逐着就要摔倒,而那糖葫芦正好对着那小童的眼睛。
朱瞻基向前走几步,将这孩童一把抓起。
一旁这孩童的娘连忙从朱瞻基怀中将孩子接过。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但是朱瞻基依旧面无表情,然转身,朝着府衙走去。
但是一句童谣吸引了他的注意。
“朱二哥,汉铁面。不见面,救江西。杀地主,取仙药。免瘟灾,真英雄。”
朱瞻基听着这些童谣,愣是一个也没自己的名字。
心中烦闷。
好歹这药方还是自己拿出的啊!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没来得及编上这药方的出处。
朱瞻基无奈摇了摇头。
管他呢,反正这次差事干得不错,自己应该可以提前进入朝堂了。
手上没点权利的日子,真是太难过了。
朱瞻基走进自己的院子时,汉王已经取了帽围,坐在房中悠闲喝茶。
朱瞻基走近,“二叔,有何事?”
汉王放下茶杯,“那几个村,死了二十五名老人幼童。不过好在其他年轻力壮者,都有转好迹象!”
朱瞻基惊,微微张口。
在他眼中,这些人染上瘟疫应该全部都死了才对。
毕竟在上一世,这场瘟疫可是带走了几万人的性命。
汉王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
“傻小子,这差事总算完咯!”
汉王边走还边伸了个懒腰。
……
汉王、朱瞻基总算踏上归途。
当马车驶出江西省时,汉王远远便看见那个站在路边像个望夫石一般的红衣小姑娘。
汉王扶额,顿觉头痛,怎么把她给忘了呢。
汉王入江西前,考虑到这小妮子好歹也是个准噶尔的公主,万一有些闪失,对大明的外交政治局面不好。
于是把她留在了江西边界,还给她留了几个侍卫,后来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