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诸葛武侯发明的,还是曹髦推广的,反正现在城墙上守军吃的都是发面馒头。
也可叫“蛮头”。
除了馒头,还有羊汤喝,伙食还算可以,虽然汤里没什么油水,但好在盐放的足够。
李元徽跟杜并、裴行方、裴行恭,还有杜并一队的什长,柳预、郑安世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他们这里除了馒头和羊汤,还有裴行恭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两只肥鹅。
“听说了吗,关中的援军到了,这杨巡逆贼,估计蹦跶不了几天了。”
“关中还能派出援军来?倒也是,长安那边留的人比洛阳都多,在召集些州郡兵,两三万人还是能凑出来...”
“两三万人?如何济的事?杨巡现在的都快十万之众了,狗入的,这叛军还越打越多了...”
李元徽听着几人说话,始终不言语,专心的干饭,等到填饱肚子才开口道:“关中的援军来了,怕是咱们就得出城作战了...”
杜并道:“这几日守城守的我正憋闷,若是出战,正好出去杀个痛快...”
其他几人也是面色各异,或跃跃欲试,或面带忧色。不过整体来说,这个时代的贵族子弟,还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自幼练习骑射武艺。甚至有些本事,只有贵族子弟才有机会学习和掌握。
对于上战场,想的更多都是建功立业。
而这些人,其实是非常不错的军官团,他们多少都懂得些兵法,识文断字更是不在话下,也知道军中的规矩和一些典章制度。
至于那些仆从,虽然说是奴仆,都是各家的护卫、部曲,平日里吃喝都不差,一个個比起中军的士卒都健壮,也都练过武艺器械,有的甚至还会骑射,还有一部分随家主上过战场,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这些人披上甲,就是一等一的健卒。
有合格的军官团,又有优良的兵员,只要稍加整训,就会成为一只战斗力出色的军队。
最少在这个时代而言,绝对够用了。
吃过了饭,李元徽又检察了一下自己的甲胄,是一件穿起来稍微有些大的明光铠,算得上制作精良,又给弓上了弦试了试。
李元徽看过破站的一个视频,上面说过冷兵器时代,杀伤敌人最多的往往不是刀剑马槊,而是弓弩。
他的箭术比不上家里的二哥和三哥,但也算不错,射活靶也能十中六七。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一旦上了战场,就躲在后面当个ADC,放放冷箭,韩全和家中护卫不用嘱咐都会重点保护他。相当于三十个辅助保一个射手...
冲锋的事,就让裴家兄弟去,这哥俩马槊使的都不错。
而裴行方这个跟李元徽同龄的少年人,也这就是一心想要建功立业,因为他的父亲河南赞治裴弘策,就是前次出征讨伐杨巡的主帅,却大败而回险些被留守高士则正了军法,裴行方是抱着雪耻的心态。
他的愿望,不出意外,应该在几日后就实现了...
“李四,高仆射和赵将军过来了...”
听到杜并的提醒,李元徽立即站起身来,招呼着众人站好,整理好仪容...其实也没啥好整理的,就是让人把兜鍪都带正了,然后靠城墙边上围绕着垛口分散站好。
这时候李元徽突然有种当初在大学时候,有领导来学校检察工作时候的心态...
高士则穿着紫袍,带着幞头,个头很高大,很有威严。
落在他身后一个身位的赵翊,很雄壮,甚至可以用胖来形容,挺胸鞠肚,把一副大好明光大铠都撑得鼓鼓囊囊的,跟李元徽在影视剧之中见到的将军其实有些差别。
事实上,这个时期的猛将几乎都是这种身材,有道是身大力不亏,而且脂肪其实对于古代作战之中,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都是很大的用处。
武将大多养的膘肥体壮,就算断粮了都能比别人多抗几天,而且也能在剧烈的搏斗之中保护身体。
两人身后跟着几个折冲郎将,包括李元徽的老舅在内,巡视了一番之后,就径直往下一段城墙走去,并没有因为李元徽本队的士卒头盔带的正而留下什么特殊青睐,也没有什么看你骨骼惊奇月结提拔之类的桥段,只是随口询问了都尉李怀真几句。
等两个大领导走的远了,这边众人才又重新或坐或趟,怎么舒服怎么来,毕竟穿着一身甲胄,别说作战,就是光站着,消耗都是很大的。
不穿又不行,叛军的攻势虽然暂时停滞了,但谁知道啥时候就开始攻城了,没甲胄在身一个冷箭就能要了小命。
“赵将军真是威武,还不到三十岁就做了左领军将军,听说他在军中颇得人心,中军有不少将领都跟他相交莫逆,据说他们义结金兰,共有十人,号‘义社十兄弟’...”
杜并看着远去的胖大武将,神采奕奕。
裴行方道:“赵将军能得圣人信重那也是本事,上次征伐辽东可是唯一全军而退的将领。”
堂兄裴行恭却有些不以为然道:“本事?我倒觉得是运气更多些,他要是随两位大将军往平壤去,还能全师而退?”
李元徽并没有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但却对刚才杜并口中的“义社十兄弟”来了兴趣。
因为他好像是在哪听过。
义社十兄弟?怎么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呢,是谁来这...
“十九,想什么呢?郎将叫你过去。”
李元徽愣了一下,一看是族兄李怀真,又往城门楼的方向看了一眼,正是舅父窦广。
“十哥...”
跟族兄打了个招呼,李元徽就赶过去走到舅父窦广的见礼。
“见过郎将。”
窦广瞪了他一眼:“这就咱们两个,叫什么?”
李元徽嬉笑道:“嘿嘿,见过阿舅。这不是身在军中,得守规矩吗...”
窦广笑道:“少跟我扯这些,这几日如何?”
李元徽道:“有阿舅的关照,自然是一切都好,若是晚上不用值夜就更好了...”
“想什么呢你小子?军中规矩,我都得值夜,你这竖子...”窦广笑骂着,随后又正色叮嘱。
“这几日就要出兵了,一切小心,不要逞强,叛军虽然攻城停滞了,却不是不敢战,之前裴弘策率军万余人,都被打的全军覆没,回到洛阳的时候,身边只有十几个人,之所以不攻城是他们缺少攻城器械,本来固守洛阳就行,等到大军回师,平叛还不是手到擒来?可高老头和姓赵的偏要出战,不就是为了在圣人面前邀功,那杨巡我熟识的很,杨家几个兄弟各个都骁勇无比...”
窦广出自扶风窦家,是关中大族,跟从龙一派的渤海高氏,以及涿郡武夫出身的赵家人都不挨着,因此言语之间也都是轻蔑。
道了几声不满,又叮嘱李元徽几句,让他一切小心行事,不要逞强,若是出战时候该如何如何。
李元徽则是满口应下来,心里也觉得这舅舅说的就是有道理。
本来窦广的是知道这个外甥的秉性,喜欢跟他二哥较劲,怕他上了战场贪功冒进,再有什么闪失,怎么跟故去的姐姐和怀远的姐夫交代?
但李元徽现在成分比较复杂,跟原来的他肯定不是一个想法。
战场都不想去,怎么可能贪功冒进?必然是能躲则躲,能混则混。
从城门楼走的时候,窦广拍了拍他肩膀,又递给他一个纸包,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回到自己那截城墙,李元徽才把纸包打开,看到里面的饴糖,会心一笑。
又想起一些“往事”。
李家几个外甥跟舅舅的关系就一直都不错,以前还小的时候。窦广就总带着他们兄弟还有窦家子弟一起出去玩耍,或是去出城郊游射猎,或去逛洛阳的南北市,
每次去逛南市,总会给他们买些吃食和玩意儿,小时候兄弟几个还因为这些小东西打过架...其中李元徽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用大米小米或者大麦制成的饴糖。
哪怕已经披挂上阵了,在舅舅眼里,他还是个喜欢吃甜食的小孩儿啊。
拿起一颗,含在口中,嘴角微微翘起。
怎么还有些想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