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这一场风波之后,李元徽开始变得极为谨慎。
他是很怕被人阴啊。
尤其段武达虽然看着头脑简单,但能在皇帝跟前当散骑常侍,还有在河边始终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看,这人只是看着粗豪,实际上心思也不少,很精明。
越是精明的人,阴人就越狠。
以至于后面几天秋狩,李元徽几乎一直提心吊胆的。
不过在秋狩的最后一天,李元徽得到了皇帝慕容英的召见。
见驾的过程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李四总感觉皇帝看他的眼神,带着审视,很不善。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回到洛阳之后,皇帝下诏,晋李源为唐国公,上柱国。
整个李家都为这个消息兴奋不已,李元徽更是感觉心中非常瓷实。
稳了,又发明牌了。
但仅仅是三日后,还没来得及为城南被坑杀的人哀悼,李元徽就感觉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制曰:晋阳公主,朕之幼女也,系贵妃韦氏所出,身份贵重。自幼聪慧灵敏,旦夕承欢皇太后与朕躬膝下,太后与朕疼爱甚矣。今公主年已及豆蔻,适婚嫁之时。朕承太后慈旨,于诸臣工中择佳婿与爱女成婚。闻卫尉卿唐国公李源四子元徽,恭俭孝悌,忠贞勤谨.....为成佳人之美,兹将晋阳公主下降...”
宣旨的中官乐呵呵的带着李源准备好的态度满意而去。
李家上下比起前几日家主晋爵国公还要热烈几分,这代表着李家门第又上了一个台阶,皇亲国戚。
只有李元徽在随父亲和兄长们谢恩之后呆若木鸡,旁人还以为他是高兴傻了呢...
人是傻了,不过不是高兴的傻的。
李元徽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若不是天下将乱,自己能娶到公主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现在,这個福气他真不想要。甭管公主长什么样,就美的跟天仙似的,跟刘亦菲那么美,也不...不是不行...这个再说。
主要驸马的身份太敏感了。而且依照慕容英的习惯,很可能会带着他到处走。
这个可太致命了。
现在已经有天下大乱的苗头了,老爹这几日在房里跟那些个幕僚也在研究,想要外放任一州都督军事,事情目前还在运作当中。
具体能运作到什么地方去,还要看尚书令的继任人选有了结果之后,以及之后朝堂上各个要职的调整。
而现在地方上,民变的苗头已经越发的不受控制了,让李元徽耳熟能详的瓦岗寨,也开始频繁出现在豫州往东都的塘报之中。
事情正在朝着李元徽“预料”的方向发展。
但很显然,关于他的身家性命却渐渐在脱离他的掌控,或者说,他也从来没有掌控过什么。
从来了之后,就一直在随波逐流,做什么都由不得他。
身不由己啊...
“四郎,我听说你要娶公主了是嘛?”问他的是侍女檀儿,她跟李四年纪相仿,这几年一直照顾他的起居,哪怕是原来那个性格很暴躁的李四跟檀儿也相处的不错,两人经常说笑玩闹。
李元徽要是成婚了,她也是肯定要受影响的,所以很关心这事。
大白天就躺在床上的李元徽应了一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的...”
“应该是的?什么意思?不是圣人已经下诏书了吗?”
“比方说我现在要是跑了,逃婚了,那不就是意外情况?”
“逃婚?四郎你是发昏了吧,逃什么婚啊...”
“...嗯,我说笑的,往哪逃啊...”
“你这可不像是说笑...我看你是真想逃婚...”
“去去,一边呆着去,等公主来了天天不给你饭吃,到时候你天天哭去吧伱...”
把小丫头撵走,李四郎心中松了口气,现在脸色这么难看嘛?连檀儿这丫头都能看出我不对劲。
家里一堆人精,可不能在老爹和几个老哥面前表现出什么啊。
刚做起身来,打算去找老刘一去出去逛逛,顺便找人打听打听自己那个未婚妻是个什么情况。
人选现成的,韦家兄弟,跟韦贵妃都是京兆韦氏的,多少有些消息。
还没出门,三哥来了。
“出去走走?”
“嗯...好。”
兄弟两个骑马出门,随行跟着几个护卫,一路去了入苑,这里是洛阳城里坊与谷水之间的大片空地,驻扎了不少中军所属的部队,李家兄弟经常来这边练习马术,可以一路驱驰到河边饮马。
兄弟两个到了谷水之畔,护卫们牵着马去饮马和洗刷,李家兄弟俩就站在河边看着风景。
正值秋日,斜阳照射在水面,四周的树木落叶纷纷,显得有些萧索。
“四郎你是不想娶公主吧?”
“是啊。”
三哥很直接的问了,李四也很直接的答了,当有些事藏不住的时候,那就没必要藏了。
当然,问这个话的要是老爹和大哥二哥,那回答肯定不一样,硬装也得装。
李四捡起一片石子,手腕一抖往河里扔去,一连飞了七八个水漂才沉下去。
这边刚撇完,李三郎也捡起一片石子,然后像李四一样打了个水花,只不过他打的水花一连十几个,让觉得自己一打七八个很不错的李四直接把捡了半天的石子随手扔下。
一点都不好玩,不玩了。
李家就是这样,大哥读书读的很好,二哥骑射无双更兼满腹韬略,三哥天生神力,且智虑深远...一个比一个优秀
李四...背景板。
不过最近背景板逆袭了,运气好到离谱,还要娶公主,这谁能像想到?
按照李家人的想法,四郎现在一定会很高兴。
“三哥,有办法能把这婚事退了,还不会担负任何罪责?也不影响阿耶的谋划?”
李四郎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问道一向很聪明的三哥。
李玄庆很是痛快的点头道:“有,让公主讨厌你,然后逃婚,你就不用跟她成婚了...”
“那这可有点难啊,毕竟我这么英俊...有别的办法嘛?”李四很不要脸的说道。
“有,看你舍不舍得。”李玄庆站起身来直直的盯着李四,直接给他看毛了。
不过想了想自己将要面临的危险局面,李四狠了狠心道:“三哥你细说。”
李玄庆郑重其事的吐出两个字:“毁容。”
李四直接蒙圈了,这主意确实可行。
当驸马的重要条件,出身门第得高,长相得俊朗,最少得端正,身体不能有残疾。
毁容...特么谁愿意以后顶着个疤脸啊?这对一个人的仕途有很大影响的。
但若是为了保命,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至于仕途,还用考虑那个?
咱大唐起来了老子咋也是个亲王殿下,脸上有疤说不定还能避免老大老二将来争位子被牵扯道。
毕竟当皇帝也要看形象的,要是再断腿跛足,那就更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