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徽在接到军令之后,不敢怠慢,立即从许昌率领三千余骑赶往陈县。
陈县距离许昌有二百余里,骑军全速行军,两日就能赶到。
而一路上,李元徽还遇到了好几股剪径的贼寇,不过在望见燕军的大队铁骑之后,都望风而走,逃往山林避难。
行军比较顺利,大军按照计划两日赶到了陈县。而包围了陈县的周梦龙部在李元徽所部赶来之前就逃窜了。
陈郡太守黄廉见到援军赶到,贼军退却立即率众出城迎接,并准备好了饭食草料,用以人吃马嚼。
李元徽入城之后,立即下令将士饮食修整,同时让黄廉派出向导,带着援军的哨探追寻周梦龙所部的踪迹。
快到晚间,哨探回报,周梦龙有可能是得知消息,瓦岗军像济阴郡方向转进了,所以他也没有选择继续向东,而是杀了个回马枪,往西面回汝阳方向去了。
得知叛军踪迹后,李元徽没有急着出兵,而是决定让连续行军两日一夜的骑兵休息一夜,等到第二日在出兵。
第二日一早,卯时正,天还没有放亮,各部就开始了集结就食,等到卯时过半出城了。
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追上了周梦龙部。
此刻,周梦龙部正在涉水渡过蔡河,即后来的贾鲁河。此时的因为是秋冬交际之时,河水浅薄,有点地方可以涉水而过。前军的校尉刘同所部的八百轻骑距离叛军已经只有五六里,已经能够看到贼军正在渡河的身影了。
当下刘同就想要发动攻击,毕竟这些贼军在精锐的燕军骑军看来,不堪一击。
人数虽众,但乱哄哄的,多数人手里拿着的都是农具和削尖了的木棍,极少数人拿着缴获自燕军的武器,有长枪和横刀。甲胄是一具都看不到。
正在刘同要下达冲锋命令的时候,后面的传令兵来了打着令旗高声叫喊道,“将军有令,前军遇敌之后不得擅自出击。”
刘同听见军令以后立即皱紧了眉头,只能约束好部下原地等候,并派出哨探查看蔡河东岸有无伏兵。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主将所在的中军就赶了上来。
李元徽带着亲卫和两个校尉在上了一个小高坡之后直接来到了阵前,刘同见状也拨马靠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河湾,原本收束的河道在这里猛然开阔,水面扩张到了将近二十丈,在秋日阳光下反射着成了一片耀眼的白。
河流对面,堤坝横贯南北,一直向远处延伸,望不到尽头。
刘同纵马来到李元徽身前道:“将军,此处地形,只有此处能够涉水过河,我军应该立即进攻,以防敌军过河之后,扼守这個河口,就能对我军半渡而击,想要从别处过河,不知道又要浪费多少时间。”
若这里是平原地带,李元徽会立即同意刘同的建议,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凿穿叛军的阵势,然后就是一场一边倒的收割。
但眼下的地形,则让他有些顾虑。河岸东一马平川,河岸西却被自然形成的堤坝挡住了视线,没有视野。
而河湾处,数不清的褴褛的贼寇正在涉水过河,把原本宽阔的河道挤得像下饺子一样。
还有不少贼寇挤在后面,高声的催促着前面的人快些走,以至于有些身体羸弱者甚至被直接挤到了河水深处,高呼救命。
“将军,下令吧。”
刘同有些焦急道。
李元徽还是不发一声的看着形势,然后开口道:“向导过来。”
身后的骑士驱马上前道:“将军。”
李元徽用马鞭指着前方的河湾道:“平时这里能够涉水而过吗?”
向导是个本地州郡兵之中的老兵油子,对本地的地形很熟悉于是略一思索道:“回将军,此处冬日是能涉水过河的,夏天汛期不行。”
“水位呢,一直这样吗?”
“这里有些看不清,好像差不多就是如此,看着好像比起往年的水还高些...”
“你去河边看看水位,在回来答话。”
“这叛军还在河边,我如何去...”
“你可以避开此处,去上游或者下游,快去...”
那向导迅速驰马跑去河边,而刘同这里却急着道:“将军,再不进攻,叛军可就完全过河了,到时候等他们全都过了河,追之莫及啊。”
刘玄机和郭孝恪却不发一言,都看着李元徽。
李元徽皱眉道:“急什么?这年月还缺仗打嘛?你既然请战,就率本部出击,但不可直冲河道处的叛军,在河湾处以外,用箭矢袭扰。”
“将军...”
李元徽却笑着看着对方道:“刘校尉,这是军令。”
刘同听到军令二字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已经有些过火了。双手抱拳行礼之后立即调转马头返回本阵。下令道:“每两队为一组,沿着河湾循环袭扰,临阵放箭,不可冲阵。”
随后一马当先,率领两队骑兵一百骑率先驰骑而出。
此时,看到官军的骑兵终于动了,河西岸的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兴奋起来,“哈哈哈,官军动了,他奶奶的,终于动了,这次要是成了,我周梦龙就发达了...”
这中年汉子站在河边,身高七尺有余,穿着一件燕军制式扎甲,没带铁胄,十分粗壮,腰中配着柄腰刀,手中拎着一柄重斧,正是这支义军的首领周梦龙。
其人本是汝南豪强,平日里好结交些绿林响马之流,于乡里也颇有威望,因为贩运私盐被官府通缉,所幸直接反了,还不几个月的时间,队伍就发展到了万余人,先后几次击败了汝南郡都尉。
并在最近一次的战斗之中直接把他砍了,身上的这身铁甲就是那个姓王的都尉,好像还是什么琅琊王氏,出身很高那种。
不过出身再高有什么鸟用?还不是被一刀结果了?
“叔父别高兴的太早,这支燕军很是谨慎,这计策未必就能奏效。”
他身边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左右的年轻人,长得很白净,穿着一身干净的儒衫,留着整齐的短须,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是他的侄子周叔虞。
结果周叔虞的话音刚落,就见刘同率领的两队骑兵在冲到河湾前就开始抛射。
上百支箭矢直接就落在密集的人群之中,溅起数十朵的血花,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这也加紧了贼寇渡河的步伐,让河湾处更加拥挤,过了河的人则迅速向西逃窜。
不过等到连续射了几轮箭矢之后,河东岸已经没有了,只留下两百多具尸体和一百多个还活着惨叫挣扎,却丧失了行动能力的贼寇。
此时向导也回来了,“将军,水位好像正常。”
李元徽点点头,然后直接带着亲卫纵马来到贼寇渡河的河畔处。
不管那些惨叫的贼寇,李元徽下了马,走到河边,看了看水位上面的泥土。
这时候副将蒋益道:“李将军是担心,贼寇在上游蓄水,等我军进攻或者渡河之时放水而下?不过秋冬水流几近干涸,如果上游蓄水,此处的水流应该已经断了干涸才对...不对,这水没有流动!”
李元徽看向他笑了笑:“以蒋参军之见,此为何故?”
蒋益道:“此必是贼寇在上下游分别蓄水,这样此段河流才会有水,而不流动,若我等刚才直接驰骑而出,现在脚下河畔必定一边泥泞,敌军还可以放过前军在放水,是我收尾不能相顾...将军用兵谨慎,蒋某佩服。”
李元徽笑了笑,没有言语,不谨慎不行啊,这五千人的性命可都在他手里攥着呢。
会打仗吗?
李元徽在出征前就问了自己一遍,自己的回答是,会点,但是不多。
但他会打王者啊。
在峡谷里,如果每个草丛都探一遍,那你就大概率不会被蹲到。
除非对方是那种非常会卡视野的高手。
所以在没有敌方视野的时候,不要轻易过河道。
这是来自在峡谷脸探草丛被抓了一万次土鸡的内心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