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用了三日,南北两路燕军才填平了两段数里宽的壕沟。
大战开场。
右将军普姑苏指挥两千重装步军,排成了整齐的横队,以密集队列冲击叛军所在的营垒。
惨烈无比的近身白刃战在齐郡叛军前的栅栏防线上打响。
双方的重步兵隔着栅栏刀砍枪刺,斧劈锤砸,厮杀的异常惨烈。
弓弩手轮番抛射,箭矢在天空之中如蝗密集,来往不绝,双方都拼命的向对方头上倾泻箭雨,如同冰雹雨点一般连绵不绝。
有的箭矢射在甲兵的兜鍪上弹开,有的直接被射到在地,惨叫声、喊杀声、金铁交鸣声汇聚,不绝于耳,直冲云霄。
近身作战的从开始就直接进入了白热化,不远处观战的慕容超和郑果、慕容奉贤等局外都已经屏息静气观战,下面的不少将领和参军则在小声的交流这战况。
慕容超道:“郑公,这么作战,是不是有些”
郑果解释道:“殿下,慈不掌兵,右将军的破敌之法,是堂堂正正的阵战,想要攻破叛军防线,只有如此,别无他法。”
慕容超道:“多谢郑公解惑”
郑果道:“殿下客气了,您贵为皇子,却有悲天悯人之心,这既是好事,又不是好事。当断则断啊。”
慕容超点点头,“受教了。”
北路军打的很激烈,南边也差不多。
甚至慕容盏亲自来到阵前不足二里的地方,亲自督战,催促进兵。
双方隔着栅栏相互攻击,而燕军则在同伴的掩护下砍伐栅栏。
叛军主将贾雄在得知双方已经开始交兵之后,立即叫来秦氏兄弟和羊献果。
慕容选在起事之后,自号大将军,都督青州军事,秦伯圭、秦仲玉、羊献果这三人都是齐郡叛军之中有名的骁将,都被封为鹰扬郎将,统领叛军叛军的五千余骑兵。
这些骑兵很多都是原本青州都督府麾下的精锐,与高苑之战被俘,高晃败逃之后就摇身一变加入了齐郡叛军。
这些骑兵大多经历过两征高句丽的大战,善于骑射,作战经验也丰富,即便是在燕军之中,也算难得的精锐。
三人来到中军帅旗下,贾雄立即嘱咐道:“三位将军现在立即率军,从预留通道过濠,袭扰燕军两侧,记住不可恋战贪功,燕军铁骑出兵之后,立即退回,不要被纠缠上。”
“诺。”
三人应声而去。
原来贾雄派人挖掘壕沟,但壕沟有深有浅,浅的地方一样有水,其实是特意留下的一处通道,可以直接涉水过濠。
就在燕军南北两路中间,且只有几十丈宽,燕军根本就没有发现,但叛军做了记号。
三人各率五百轻骑轻松的跨过壕沟,扑向两边的正在对阵的燕军。
两边都有游曳的斥候,很快就知道叛军的骑兵越过壕沟,而燕军方面,也一直分别预留了骑兵和步军作为预备队。
秦伯圭和羊献果并没有寻找到战机,攻击燕军的侧翼。
只能在秦仲玉的掩护之下,退回了壕沟以东。
但因为暴露了这条通道,燕军的骑兵直接尾随秦仲玉部杀到了壕沟东侧,但迎接他们的确是叛军的弓弩兵。
箭雨倾斜之下,直接就将燕军骑兵给逼退回来,还损失了数十骑。
燕军既然发现了这段通道,自然就不会浪费,本还打算派遣步军继续填土进攻,凭借兵力优势开辟第三个突破点。
但天不遂人愿,就在齐王刚刚给骁果军下达出击的军令之后,天色突变。
起风了。
时间已经进入夏季,原本炎热的天气让厮杀的战士们火气极大,但空气中带着湿气的凉风让所有都清醒了几分。
要下雨了。
雨天作战,对于双方都是很麻烦的。
首先雨天,双方的弓弩都不能再用了,雨水会让角筋弓弦变软,也会大大降低箭矢的力度,使其失去杀伤力。
这样一来,好像对防守一方的叛军不利。
但叛军的箭矢本就不如燕军充足,军械也不及燕军精良,披甲士卒也是如此。
而雨中的混战,燕军占不到一点便宜。
随着雨越下越大,战事持续焦灼,燕军在大雨之中陷入苦战。
伞盖之下的慕容据伸出手,感觉雨滴在手上清凉的感觉,他已经察觉到,今日无论如何是无法攻破叛军的防线了,继续进攻也只能平添伤亡。无奈的下令南北两路军缓缓退出战场,暂缓用兵。
对于叛军来说,这场雨太是时候了。
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这场倾盆大雨下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了。
“哈哈哈哈,好雨知时节啊,哈哈哈哈。”身着甲胄的贾雄直接走出大伞的范围之内,任由雨水淋湿。
其子贾世甫在身后道:“阿耶,不如趁机派遣轻兵,追袭敌军。”
贾雄闻言摇了摇头收敛了笑意,“燕军虽然退了,但两边的主将都不是等闲之辈,若是我军追袭不利,被燕军趁机反击攻破栅栏就得不偿失了。”
历城县衙,作为圣人驻跸的临时行在,此刻内外甲士云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
从战场上下来的齐王慕容据在廊道里等了一会,才被宣召入内。
大堂内只有圣人和内侍令冯谨。
慕容据刚想回报一下军情和自己的处断,“臣弟见过圣人,此战”
慕容英直接打断道:“战事经过我已经知晓了,来,看看这个。”
慕容据接过内侍冯谨递来的两份密奏,原本被雨水打湿的脸色愈发苍白:“.若此事为真,大难至矣。”
密奏上写的东西并不复杂,第一份是淮南太守陈王慕容安国袭取广陵。
第二份是徐州都督谯王慕容简在琅琊按兵不动,并且让其心腹平贼将军韩冲封锁了运河,以军用为由把江淮北上的漕粮钱帛全部截取。
虽然没有举起反旗,但动作上可都明明白白的告诉慕容英,他们反了。
慕容英此时脸色平静,并没有疯狂,也没有暴怒,反而是十分的冷静。
这跟他在收到齐郡太守慕容选造反作乱之时完全呈现出两个状态。
接下来一番话,更是让慕容据和冯谨都有些意外。
“阿据,你亲笔修书一封,问问慕容简和慕容安国,他们想要什么,可以谈。”
慕容据皱起眉头,他从小就没见过兄长慕容英示弱过。偏执、自负、骄傲才是慕容英的代名词。
对于叛逆者,从来都是狂风暴雨尽摧折,然后斩草除根。没有缓兵之计,没有示弱。
除非是在广武之围之中面临生死危机,他才会展现出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面,以至于痛哭流涕,有颜面尽失,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出征几乎不露面。
现在,他居然让自己修书示弱?形势真就崩坏到这个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