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庄重的祭祖大典上,宣布废立太子,肯定不是玩笑。
但这惊讶了许多人。慕容超,慕容鞅,慕容盏
甚至尚书令高士则,左仆射薛楚,侍中慕容惠,中书令柳壑,大将军李神符、娄居士、段义弘这些国之重臣闻言都是错愕不已,包括李元徽在内。
按照正常的流程,如果要废立太子之前,皇帝一定会征求大臣们的意见。最少也会放出些风声。随后逐渐消减太子的权力,调离贬谪太子的心腹和东宫属官。
以防引起风波。
但什么都没有,慕容英乾纲独断,直接在冬至日的祭祖大典上宣布废太子为蜀王,并且立皇长子为太子。
这种事太过惊骇了。
甚至被立为太子的慕容超都不知道,哪怕一点消息。
慕容鞅和慕容盏这两个皇帝一向寄予厚望的皇子,此刻相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的全都是难以置信,和惊骇。
为什么是老大?
老大凭什么?
而被立为太子的慕容超,机械的被宫卫搀扶上前,而后被加上太子冠冕。
另一边的慕容昌则十分平静的被去冠,除服,换成一身普通的亲王礼服。
李元徽也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慕容英要自己随驾回洛阳。
应该是想要让易储之路更为顺利,防止之前储君热门慕容鞅有什么动作。
场中唯一有准备的人,除了慕容英之外,应该就属废太子,蜀王慕容昌了。
慕容英此前与他有过一番深谈,但能在短时间就接受了自己被废的事实,在大典上仪态端正,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和愤愤不舍。
表现的如此淡定,这让慕容英觉得,自己的选择真的对吗?
但一想起他才十二的年纪,又转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国赖长君。
冬至的第二日,慕容英连着下了好几道诏书。
梁王慕容盏为并州牧,吴王慕容鞅为豫州牧,蜀王慕容昌为益州牧。
州牧,汉成帝时改剌史为州牧。后废置不常。东汉灵帝时,再设州牧,掌一州军政大权。也有人认为废史立牧是汉末混乱的根本原因之一,但大燕的州牧,已经完全沦为了荣誉象征,不常置,一州的实权全都是掌握在刺史和都督手中。
慕容英将这几个儿子都封为州牧,还都让他们外出,无非是让他们各自在地方安居。
不会在影响到中枢的权力交接。
而慕容超作为新的储君,也在几日后正式入主东宫。
慕容超在进东宫之前,在宫门处见到了已经从太子变成蜀王的慕容昌。
十二岁的慕容昌一个人站在宫门处,好像是专门等着慕容超来。
慕容超见到五弟,走了过去,下意识的就想要躬身行礼,但刚刚弯腰就停顿了一下,站直身子道:“五弟。”
而慕容昌则是在他行礼之前就已经躬身一稽道,“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慕容超在见到这个前任太子以后,心里是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即便他没有动任何的手段,就得到了对方的太子之位。
“五弟什么时候启程?”
“父皇想让我过了年在走。但我想早些去蜀中。”
“还有月余就是过年了,父皇的最近龙体欠安,五弟不如就等着过了年,父皇身体好些了在去蜀中。”
“嗯,那就依兄长所言。”
“五弟,我.”
“我知道,父皇与我说了,兄长不必介怀。”
“我只是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五弟,你明明什么都比我好.”
“兄长,因为你是父皇的长子啊。”
“长子.”
“太子殿下,臣弟告退。”
慕容昌又是深鞠一躬,随后阔步前行,不在回头看曾经属于自己的东宫,如释重负。
慕容超则是抬头看了看宫门牌匾上的东宫二字,这是他曾经想都不想的事情。老二老三在拉拢人心,争权夺利的时候,他连下场都不敢。
二十年晨醒昏定,行事不曾逾矩,不争不抢,是皇子之中最没有存在感的。
夺嫡,是他从来没有设想过的道路。
但今天,这泼天的富贵真的落到头顶了,他却一片茫然。
接得住嘛?
吴王宅,正堂,
“为什么是老大,我想不通,他哪点比我强”
已经几日过去了,吴王慕容鞅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明明南征之前,慕容英给让他率领最为精锐,也是人数最多的骁果军。
这样的信号让很多人明里暗里与他示好,冬至易储之前,他的府上门庭若市。
而在慕容超被封为太子之后,这几日他的家里差不多是门可罗雀。
今日李元徽和妻子慕容佳音的到来,总算让他能够一吐为快。
李元徽看着意志消沉的慕容鞅也没法劝慰,倒是今天刚到洛阳,刚入宫监过圣人的慕容佳音就跟带着驸马来到吴王府的慕容佳音开口道:“三哥,就看你现在这副样子,阿耶能把太子之位交给伱?”
李元徽闻言扯了一下慕容佳音的衣袖,那意思是你可别刺激他了,孩子都快疯了。
慕容佳音却冲他一摆手示意他没事,然后继续道:“大哥被阿耶冷待二十多年,他又是如何做的?可有一天是你这个模样?江都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在得知阿耶身染疫症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干嘛?是召见心腹!”
慕容鞅闻言一愣,直接看向了慕容佳音身边的李元徽。
李元徽则两手一摊,表示这事跟我没关系。
慕容佳音又道:“你不用看我家四郎,又不是他跟我说的,我是刚才入宫之后得知的,内侍省有好几个人受过母妃和我的恩惠,你这点动静想要知道不难。”
慕容鞅有些诧异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从来没与我说过?”
慕容佳音道:“跟你说?然后让他们帮你盯着阿耶嘛?帮你做事,他们还有命嘛?你以为你能知道阿耶的情况是你的手段高明,还是阿耶故意让你知道的?”
李元徽听着这对兄妹的对话,都想找个借口离席了,这些事没一件是他想知道的。
他也是刚知道原来自家这个小妻子还有这样的一面,战斗力暴表啊,愣是说的慕容鞅羞愧的不敢抬头。
“行了,现在局面已定,大哥为人宽厚,你就认命当好的你的吴王,若是还有什么想法,也都给我藏好了,别连累我跟母妃。走了。”
说罢站直接起身离去。
李元徽见状,也急忙起身道:“殿下,告辞了。”
慕容鞅则毫无反应的坐在那里,不声不响,等两人走了好一会才长叹一口气。
慕容佳音今日跟他说的这些话,基本就算是当头棒喝。
“殿下,这晋阳也太过分了,这时候还来说风凉话,想不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捧高踩低”
吴王妃宇文氏从屏风后面走出,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
慕容鞅脸上则是阴晴不定,半晌才出言道:“好了,伽罗与我一母同胞,我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我跟伽罗情分深厚,但她却从来不参与我们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只是规劝我要低调,守本分,要是听她的.悔不当初啊.”
宇文氏道:“算了吧,说了两句话就走,谁知道她是不是去东宫太子哪里去了.”
慕容鞅不耐烦道:“行了,别说了,伽罗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她不喜欢锦上添花,所以绝不会主动去东宫求见大哥,但肯定会去看望五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