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李元徽治下的江淮三郡日趋稳定。
淮南郡、广陵郡、庐江郡,都属于扬州治下,李元徽这个平南将军相当于管辖了扬州在江北的三郡。
至于临近的州郡,情况各异。
扬州的江南四郡,包括会稽、豫章、丹阳、吴郡,相对于北方州郡的混乱状态,实际上面临的情况要好一些,但也没好太多。
丹阳人曹元静自称是魏武帝之子燕王曹宇之后,自称魏公,拥众十万人,横行江东。
此外还有吴郡人沈淮之,会稽人周崇仙各拥兵数万人,名义上奉曹元静为主,但却是各自为政。
都督江南四郡的征南大将军莒国公宇文谭屡次发兵征讨曹元静,都没有建功。
此外徐州的情况在新任都督裴敏之上任之后,情况也大为改观。
裴敏之老成持重,剿抚并用,谯彭一带的义军根本不是这位名垂北疆裴将军的对手,都流窜入青州兖州,其中大贼王乾佑,王辅估计是觉得都督江淮三郡的李元徽年幼,不如去劫掠富庶的广陵郡,然后率领万余人一头扎进了江淮
而天下间所有义军之中,势力最大的瓦岗军,正跟左领军赵翊打的不可开交。
赵翊本来统辖左领军两万五千余人,为了让他尽快平灭瓦岗军,监国太子慕容超直接让其兼任兖州都督,并且加派了一万五千中军精锐给他。
这让赵翊此时实际上能够调动的兵力达到了五万余人,实力大增。
而瓦岗军的实际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万人,但论及精锐程度自然是远不如赵翊的麾下的燕军精锐。
不过赵翊在得到了援军和兖州都督的职位之后,战事仍旧是十分焦灼。
而瓦岗军在对峙期间,得益于不少豪强和士人的加入,整体的技战术水平不断的提高。
尤其是原来齐郡太守城阳王慕容选余党投奔而来,可谓是如虎添翼。
慕容选虽然败亡了,但他的几个儿子,和一众心腹幕僚和主要将领都可都逃出生天了。
以至于与他们对阵的赵翊都在感叹对方的实力与日俱增。
毕竟这些人身上的东西,差不多是瓦岗军最为或缺的。其中就包括治理地方的经验,和对军队整编规范化制度化的方法经验。
跟赵大对峙的仍旧是翟让之兄翟弘,不过随着燕军增兵,翟让派遣大将,也是旧日恩人黄君汉率军两万过来增援,并且嘱咐翟弘等不可轻易与之交战,只需要拖住,把赵翊所部限制在陈留一线就行。
翟让这率领本部,加上从梁郡败退回来的程知节、单雄信、齐彪等人重新整队,会同巨野泽大盗梁五进攻济北、泰山。
准备把青州兖州的部分郡县,当做根据地发展。
三个外出的皇子,吴王慕容鞅就任豫州牧之后,异常的低调。从不插手豫州刺史王瑕的政令,而豫州都督傅修之,一直在外领兵,忙着剿灭流寇盗匪,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
益州的蜀王慕容昌,到了成都之后跟慕容鞅也差不多,整日读书,偶尔会去请教益州都督李源,益州刺史安定王慕容迁一些问题,并且完全以晚辈自居。
至于人在晋阳的并州牧梁王慕容盏,算是三人最为高调的了。整日宴请宾客,呼朋唤友,结交本地名士,但却同样不参与军政大事。
这些都让病榻上的慕容英心怀大慰,也放心许多。
慕容英对这几个儿子,无疑都是非常喜欢的,甚至是多过太子慕容超。
选老大作为继承人,很大的原因就是他觉得老大是个宽厚的,能够容得下一众兄弟。
所以他不希望那几个儿子有异心,因为一旦兄弟之中有人涉及谋反,其余的兄弟也就都不值得信任了。
这是他的亲身经历。他比谁都明白这点。
进入四月,慕容英的身体好些突然转好了,还接连召见了几个大臣,问了问政务。
这让朝中那些受慕容英提拔的心腹大臣们都精神振奋。
但是时间进入四月中旬以后,慕容英突然却连床都起不来了,到四月十七,几次昏阙。
十八日,与病榻上召见尚书令高士则、左仆射薛楚、中书令柳壑,以及新任兵部尚书辅国大将军段义弘。
原来的韦尚书,在二月病故。
知道自己行将就木的慕容英直接开始交代后事,嘱咐这些大臣们要好好辅佐慕容超。
可能是突然觉得几个儿子在外面,不放心,同时也不放心天下各州的刺史和都督。
嘱咐慕容超,命令各州刺史都督回京奔丧。
还叮嘱他,等人回来之后,在原本职位上任职三年以上的,要另行调任,不可以让他们再回原本的位置上,尤其是宗室。
慕容超跪在塌前,声泪俱下的应答道:“父皇所言,儿臣一定牢记在心。”
慕容英又抬头看着一旁的几个儿子女儿,“他们日后,都交给你照顾了”。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友爱兄弟姊妹.”
慕容英算是含笑而终。
虽然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烂摊子给慕容超,但他觉得,慕容超应该搞得定。
但是很显然,他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就在宫里各处白布高高挂起,丧钟鸣响之后,诸王在洛阳的耳目在第一时间就把消息传向四方。
第一个知道的是豫州的慕容鞅,这位吴王殿下在得知之后没有任何表示,看似没什么悲伤的表情,只是一个人在屋里待着了,等待朝廷的信使的到来。
而第二个知晓的,就是并州的梁王慕容盏了。
慕容盏在得知消息之后,立即派遣信使写出了两份密信。
两封密信都是往北方而去,一封是代北,一封是塞外的阴山脚下。
此时,东宫左庶子李孝俨在思虑半天之后,直接让自己的妻子郑氏带着一封信入宫求见正在守灵的晋阳公主慕容佳音。
慕容佳音正在自己居所准备守灵的孝服,听说妯娌来求见,知道肯定是有事。
而在她看过信之后,立即换上孝服来到大行皇帝灵前。
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将书信交给已经是事实上皇帝的新君慕容超。
慕容超此刻跪在灵前,跟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嚎啕大哭,见到慕容佳音递过来的书信之后,还是展开看了一看。
谁知道看完信的慕容超直接将信件投入眼前的火盆之中,然后义正严辞的对慕容佳音道。
“伽罗,孤就当没看过这封信,先帝尸骨未寒,孤怎么能建疑兄弟?”
慕容佳音也点点头道,“驸马无状,还请皇兄恕罪。”
慕容超闻言摇摇头道:“他与梁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过是担心突厥人趁机侵犯而已,何罪之有?只是先帝尸骨未寒,孤却不能任由他如此妄为,不过此事也不宜声张,你写一封家书警告与他即可。”
慕容佳音的脸上始终带着泪,但还是点点头。
李元徽却没想到,自己这封书信虽然没有引起慕容超的重视,但却为他留下了未卜先知的名号。
仅仅在大行皇帝殡天十五日后,并州牧梁王慕容盏会同并州都督宇文涉,诛杀了不肯附逆的并州刺史王宪,晋阳太守薛陶等数十人。
声称豫州的吴王慕容鞅毒死了皇帝慕容英和太子慕容超,窃据帝位,他作为皇子要起兵问罪
同时,他还跟突厥可汗始毕,约为父子,请突厥出兵帮助他夺取天下。
又求娶代国公拓跋余庆之女,请拓跋部出兵相助。
每一步,都是按照李元徽信上写的那般,几乎是分毫不差。
已经脱了孝衣的新君慕容超在知道二弟造反的消息,是跟着河东安邑失守的消息一起来的。
也就是说河东叛军的兵锋,已经距离洛阳只有几百里了。
惊慌之下的慕容超随后当着一众大臣,说了一句载入史册的名言。
“若用李元徽之言,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