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州。
曹元静这个称呼,算是真正把李元徽当做对手看。
一般来说,姓氏加职务,都是称呼官高爵显的人。比如刘备,经常被称为刘豫州。因为他是豫州牧。
还有曹司空,王司徒,刘荆州,孙讨虏,诸如此类。
曹元静当着后下将领的面称呼其“李扬州”,无疑也是肯定了对方的能力。
并不算太漫长的一夜过后,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魏军还在忙着安营扎寨,和架构营垒。曹元静则带着一群将领商议如何打这场仗。
最后众人基本上也达成了一致,在夜袭失败之后,只有上岸强攻这一条路了。
以燕军防御配置来看,想要拿下濡须口,伤亡肯定会很大。
但眼下他们并没有别路可走,江东想要北上中原,淮南是必须拿下的。
并且江东因为依赖水军,只有打通长江通往淮河流域的水路,才能保证后续的辎重粮草以及军械可以源源不断的支持前方战事行动。
因为广陵北面,一直到徐州彭城一带,水路交错,实际上并不适合大规模交兵。
而占据淮河上游也可以随时利用水师出击下游的洪泽湖和淮阴一带,阻挡或者截断北去之路。
所以自古南北相争,在西线,战略节点在汉中。中部,战略节点在襄樊和宛城。
至于东线,就是寿春、合肥、钟离,以及彭城一带。
这些战略要地,往往跟王朝兴衰紧密联系。
李元徽所在的江淮,就完全涵盖了除彭城之外,东线的所有的战略要地。
深秋九月,秋风萧瑟,还有些肃杀。
距离濡须坞以东,约七里处,一处看起来非常平整的滩涂,魏军开始出动大规模的小船靠岸登录。
不远处的烽燧立即燃起烽烟,而这些动作,站在濡须坞内望楼上也是能够看得到的。
随着李元徽的军令下达,早就整装列队的常雁衡、王统两部骑兵全都上马,随后鱼贯而出,奔涌向数里之外,正在抢滩登陆的魏军。
两部骑兵看起来杂乱无章,实际上按照各队之间的队形在向前奔涌。
看见这些骑兵掀起的尘烟,魏军仿佛已经开始能够感受到数千只马蹄密集踏地所汇聚的如闷雷一般的声响。
并且许多士卒在看见大规模的骑兵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腿软的不行,心生惧意。
他们开始浑身颤抖,直打哆嗦。
作为首批登陆的军队,这些人并非是精锐,而是以往用来消耗的杂兵辅兵。
他们也没有装备足以抗拒骑兵的长枪大盾、鹿角拒马等,大多都是拿着木矛,甚至还有镰刀、镐头这种东西。
骑兵冲到百步的时候,他们还能站着,当只有数十步的时候,腿已经抖成筛子了。
不过骑兵在数十步外却突然停了下来,突然转向,然后纷纷拿起抽取箭矢,张弓射出。
百余只箭矢射落在魏军阵中,直接让这一区域的魏军全都惨叫起来。有的直接被钉在地上。
还没等他们喘口气接下来的燕军的骑队又开始了。
他们不断的啸叫,还进行小规模的箭雨覆盖,虽然造成的伤亡很有限,但这些缺乏防护装备的杂兵来说,足以致命了。
并且这些杂兵还没有组成严密的阵型,来回冲折数次之后,燕军骑兵就开始抵近密集攒射,还有的骑队直接对着阵型散乱处穿凿。
不到半个时辰,这些已经上岸列队的千余名杂兵就丢下数百具尸体,狼狈的被燕军骑兵赶下了水,匆忙回到小船上往回撤了。
观战的魏军将领们看到燕军这种骑兵战术,都开始琢磨破解之道。
对于燕军来说,这只是最为基础的战法。就是利用高机动性,冲折,恫吓。在震慑对方之后进行致命一击。
而在看过燕军骑兵来取如风,往返抛射之后,魏军很快就明白了,想要对抗对方的骑兵,只能通过步卒结阵,以长枪大盾结阵相抗。此外,还需要大量射程要超过燕军轻骑所用骑弓的弓弩,以克制对方的高机动性和突然抵近抛射。
而且对抗骑兵,对于步军的要求很高,不是精锐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
于是乎,曹元静当即决定,这仗要先派出他们各自麾下的精锐登岸,只有在北岸站稳脚跟,才能跟对方拉锯。
于是乎,曹元静麾下最善战的丹阳兵被拍上了战场,他们的任务很明确,登岸之后迅速结阵,对抗燕军骑兵,建立一个落脚点,让后续的部队能够源源不断的登上北岸。
最开始上岸的丹阳兵都是手持盾牌的,随后他们一个挨着一个,组成紧密的阵型,随后如墙而进,身后的丹阳兵一个个的迅速登岸,然后迅速组成了阵势。
长枪和大盾在前,身后的则是弓手和弩手。
燕军看到魏军出动了精锐之后,本想趁着魏军立足未稳,阵型没有结成之际,快速把他们赶下大江,但这次魏军的大小战船都抵近岸边,弓弩手万箭齐发,逼退了燕军的骑兵直接冲阵的企图。
不过随着三千魏军登岸完成,燕军骑兵又开始故技重施,骑兵的来回冲折速度更快了,并且非常注重克制距离,马队掀起一阵阵的烟尘。
不断在魏军阵前呼啸而过,魏军的弓弩手又不能随意放箭,因为他们的始终都卡着魏军箭矢的射程之位游走,偶尔突进也是在奔驰的马上射出箭矢,随后又纵马离去。
还时不时做出要冲阵的假象。
这时候,魏军的将领都在不断的高呼,维持秩序和基本阵型。一旦有被燕军抵近骑射造成的伤亡,要立即安排人补上。
燕军轻骑这边则是轮流出击,以队为单位不断的进行冲折袭扰。却始终卡着敌军箭矢够得着的距离,或是抵近射箭之后在迅速离去。
尤其是常雁衡,带着身边数十骑,驰骑而射,来取如风,给魏军步阵持续造成伤亡。
其本人更是例无虚发,每一支箭矢都带走一个魏军前排的将士。
并且他几乎是盯着一个区域射,这个区域连续补充了好几次,甚至造成了缺口。
身后的魏军将校不断的催促,让身后的士卒去顶上,维持阵型。
但身后的士卒却都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即便硬着头皮拿着大盾顶上,也很难躲过燕军密集攒射。
而这种反复循环的奔射袭扰可能会持续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甚至更长时间。
除了以弓骑不断造成杀伤以外,有时候看似黄尘漫天,其实只有百余骑虚张声势;有时候则突然组成大队迫近军阵威吓,逼使守军慌乱以配合步卒的进攻。
随着时间推移,再坚固的阵型也会因为士卒疲弊而松散,到那时候骑兵或者摧枯拉朽,或者追亡逐北。
取胜,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