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月,西军在城外深沟高壑的围困洛阳。
城内缺粮,一匹绢才值三升粟,十匹布才值一升盐,服饰珍玩,贱如土芥。
而天气越发寒冷,百姓处于饥寒交迫的窘境之中,士卒虽然还有粮食供应,但也只能糊口,想要吃饱也是难。
宫里的慕容鞅整日都处在惶恐之中,因为他太清楚如今的局面了,西军进城了他根本就没有活路。
其他人都有,唯独他没有。宰相和满朝的官员,大部分都请了病假,各个部院及机构全都处于停滞状态。也没什么公务需要他们处理,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等着西军进城。
这时候慕容鞅的谋主,劝他杀段义弘、娄居士的中书侍郎梁崇礼给了他一根救命稻草。
“陛下不如趁着黑夜,率军突围,我看西军北面的防御并不严密,现在正值冬季,河面结冰,正好可以涉冰过河.河北的赵翊和刘玄机虽然相互攻伐,但他们都是奉洛阳诏命的忠臣,陛下可以去投奔刘玄机,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消灭李氏叛贼,光复大燕天下.”
慕容鞅听过之后也是马上就同意了,并立即把心腹大臣和表兄韦孝矩喊来,说出自己的决定,北上。
韦孝矩初闻还想要出言阻止,因为北上去河北,基本上就代表着去做傀儡了。
但是不去做傀儡,那等着西军进城,无异于等死。
两害相权取其轻,洛阳已经守不住了,作为守城主将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事实。
也就是现在西军只是困守,还没发起攻城,要是真往上攻城,能扛得住几天还真不好说。
于是,在慕容鞅亲信的小范围内,一个趁乱突击北上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大概计划就是,由韦孝矩授意东城的上春门、建春门、南城的定鼎门三处守将开门献城,吸引注意力,而慕容鞅等从北边的徽安门向北遁逃。
为了行动的保密性,慕容鞅甚至连皇后和太后都没打算带着。亲信大臣只有梁崇礼等吴王府旧人和韦孝矩。
甚至慕容无忌都没通知。这也是因为梁崇礼的对慕容鞅说你带着慕容无忌,说不定刘玄机会有别的心思。
慕容鞅很快就明白梁崇礼话中的意思,那就是作为傀儡,也得讲究个不可替代性,这种乱世姓慕容的可都有被立为天子的机会和可能。
于是慕容鞅甚至连太子都没带。
很快,西军接到了数个城门的守将送出的投降书,表示愿意趁夜献城。
而西军方面自然是觉得机会来了,把大量的军队就调集在了南城和东城处,然后按照计划在入夜以后悄悄把军队派到了城门处。
果然,到了约定时间,三座城门如约而开,西军点起大量的火把,分别从三座城门涌入洛阳城。
随后按照李源和几个儿子商量好的计划,李二负责接管城防,并看管降兵。李三封锁府库和武库,李四负责宫城,女婿柴荣和侄子李怀真入城之后率领禁军,监管各军的军纪,封锁各个坊市,不准士卒扰民。
一切很顺利,李四带着武卫军从洛阳城南正对着宫城的定鼎门入城之前,先一步入城的徐乾的和常雁衡等人已经率领本部分别控制了城门和城防设施,确保安全。
此刻端门和左右掖门的把守的士卒,看着自定鼎门外不断涌过来队伍,他们手持着火把,串联起来,望之不近,像是一条长龙,虬髯张须。
城上士兵顿时慌乱起来,因为他们明白,这一定是西军入城了。
守门的将领也呆住了,随后下令士卒纷纷放下武器,打开大门。早就人心惶惶的东军全部都放下了武器。
守门的校尉见到李元徽之后,鬼使神差的来了句“见过驸马”。
骑着马的李元徽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回过神来,然后看着眼前的年轻校尉,突然问道:“你可是独孤颍?”
那校尉有些意外道:“末将正是独孤颍,想不到驸马还记得末将。”
李元徽笑道:“哈哈哈,我自然是记得你,如今可还喜欢读书嘛?我记得伱可是在当值的时候都手不释卷。”
独孤颍笑道:“学无止境,末将一日不曾懈怠。”
李元徽闻言点点头,随后又想起还有正事来:“好,独孤颍,你且先将你部下的士卒全都集合起来,回到住处休息,不得命令不要外出。”
独孤颍听后拱手道:“末将遵命,可驸马,现在已经是入夜了,皇城可以入,宫城却不该入了。”
“好,我记得了,回头在于你说话。”
独孤颍俯身下拜,随后起身去带队回营。
这个校尉独孤颍之所以认识李元徽,还能说得上话,自然也是有些渊源的。
他出身鲜卑豪族独孤氏,十几岁就入宫充任宿卫,正好还是晋阳公主的侍卫,后来公主成婚开府,他又做了公主府的宿卫,还是个都尉。
因此与李元徽自然是相熟的,毕竟李元徽就是晋阳公主的驸马,昔日常见他手不释卷,李元徽还打趣道,“你日后定能做个尚书宰相。”
其实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但今天在见到此人,李元徽却觉得这小子有点头脑。
皇城在宫城之前,是三省六部和许多官署都在皇城之内,而宫城就纯粹是皇帝待得地方了。
而独孤颍之所以劝他,不要进宫城,无非也就是提醒他身为臣子,半夜进宫城名声不好,并且容易出问题。
还不如封闭宫城,等着宫城里的人,自己做决定。
李元徽也从其所言,迅速将皇城内的投降的宿卫全都集中起来,迁出去安置。
随后又命人封锁了宫门的以及上阳宫,曜仪城,以及东宫等地,将所有城门城防全部接受。
一切都很顺利,几乎没有遇到抵抗。
李元徽也再三强调纪律,这让入城以后的军事行动,几乎就没有发生什么流血事件。
城内的情况不断的会从各处汇总到在安喜门外等候的李源这里,一切异乎寻常的顺利。
这让李源有些不解。城内各处几乎都没有任何的抵抗。
老二按照计划接受了多出城防,并把大批的降兵控制在各自的驻地,李元徽虽然没进宫城,但却控制了皇城和宫城外面的所有进出口,以及所有防御设施。
李三也成功的控制了府库和武库。
这些种种都让李源嗅到了一丝古怪,即便是有人开门献城,城内也应该又慕容鞅的亲信组织反抗,但如今却是几乎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各处全在都配合,这更像是阴谋,难道有伏兵?
不应该啊
正在思考之中,突然有传令兵进来报告,“启禀唐王,城内有一支骑军,从徽安门杀出,一路向北去了.”
李源闻言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原来是金蝉脱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