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风,在有心人的煽惑之下,终于是吹到了晋阳。
都督并州军事的魏王李孝正这一日刚从城外射猎归来,就被张婕妤派来的人告知,皇帝派人来了打探消息,你最近最好收敛收敛。
李孝正听了之后,立即表示,张阿母的消息真是来的及时,千恩万谢的同时,款待信使。
随后立即召见了几个心腹密议。
李孝正封王是跟几个兄长一样,都是在李源受禅之后,但都是王,而且魏王的封号也算是尊贵,但跟晋秦齐三大王比起来,楚王、魏王、韩王这些庶出的皇子显得是相当的势单力薄。
秦王府有护军卫士三千五百人,且是最为精锐的玄甲铁骑。
晋王府护军统辖了万余兵马,有六千蛮兵,四千氐族骑兵。
齐王府护军卫士六千余人,同样是猛将如云。
兄弟三人都各有开府的权力,并分别担任三公以及尚书中书门下的长官。
军队之中,十二卫大将军、卫将军、都督,这些统兵的将领,有几个没在三大王麾下效力过?
就现在晋阳的数万唐军,这些将领包括太原太守刘文惠在内,都是秦王晋王的旧部。
而他作为魏王,也就是只有三百护军,和几个幕僚。
待遇和威望,权力,以及对下面的军队的控制力,那都是远远不如。
十六岁的李孝正身材高大健壮,骑射功夫很好,也有些勇略,所以李源才会觉得这六郎跟二郎年轻的时候很像,对他委以重任。
若是单论骑射功夫,或许能跟二哥有一拼,但这性格和头脑,那就是一個天上一个地下了。
手下的幕僚,魏王长史韩必让一听皇帝要派人来查,立即就给李孝正出了不少主意。
其中就包括提前在道上截住长安的使者,好生款待,花点功夫粉饰一些,再准备些贵重的礼物,比如金银马匹之类,要重金赠之。
这韩必让的主意一说,李孝正就觉得非常靠谱,当即就准备开来。
尹阿鼠跟几个中官到了进了晋阳地界之后,韩必让就将几人安置好了,美酒佳肴乐曲班子美人歌舞全方位的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尹阿鼠本来就是打定了主意来的,自然是笑纳之。
直到最后几日,才带着中官装模作样的去了象征性的找几个人问了几句,什么魏王官声如何如何之类的。
而韩必让也是个很有心计的,并没有让人说什么魏王爱民如子什么之类一眼假的东西,而是说魏王经常射猎,但每次踩踏田地会让人给些补偿。
还说什么魏王出行比较爱排场之类的不痛不痒的事。
放纵属下劫掠,强抢民女之类的事情,则是一概都没有。
尹阿鼠一看这些人避重就轻,也就知道他们是有所打算,所以也就照“实”记录。
在离开晋阳之前,韩必让又亲自送来了五匹骏马,十个美人,以及不少金银器具。
尹阿鼠看到这些是喜笑颜开,暗自想到这位魏王是真会做人啊.
心中也不慢有些飘了起来,想着我外孙也是皇子,魏王对我又这么客气,我这地位这么尊贵的吗?
这魏王管一个晋阳,就能有这么大油水,这要是齐王?
嘿嘿,啥时候陛下能让我去暗访一下齐王呢,洛阳可是好地方啊,齐王那肯定得比魏王送的多吧
尹阿鼠心满意足的离去了,跟他一起来的中官和卫士,也都一个个吃的沟满壕平,一行人算是满载而归。
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进入七月了,尹阿鼠当即就前往宫中,拜见李源,并汇报这次的差事。
李源一听,嗯?这刘文惠有点小题大做啊?
时常射猎,这不就是说明,六郎这小子时时刻刻准备出兵作战?这是好事啊,至于踩踏了些农田,还给了补偿,这还叫事?
至于排场大了些,年轻人嘛,喜欢张扬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有什么呢?
于是乎,李源的想法就变成了,这一切背后应该是秦王谋划的。
首先让刘文惠“捕风捉影”的密奏,再让御史弹劾,这些应该就是为了不让魏王留在晋阳吧?
秦王难道是想安插自己的人去晋阳?
让尹阿鼠退下之后不久,李源就作出了决断。
首先是下诏书申斥了魏王李孝正,算是口头警告,毕竟有弹劾,也有些小错,适当提醒一下不算问题。
随后对于太原太守刘文惠,则是直接贬谪,从太原太守,变成了晋阳令。
因为刘文惠是他李源的心腹,他觉得这个是自己人,所以哪怕有邺城之败,还是启用了。
但刘文惠居然背地里跟秦王勾结?
这他能忍?
理由是不能劝诫魏王,以至于魏王行为不端。
这件事虽然涉及皇帝和秦王,但却没有在朝中引起极大的风波,因为许多事没有被摆在台面上。
李二虽然对李源的处理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也不好在这件事上穷追猛打,因为魏王怎么说也是兄弟,即便情分远不如老三老四,但也是手足,如果逼迫太过,就显得没有容人之量。
而刘文惠等于是背了一个大锅啊,他甚至都不知道李源派人探查的事,就上了密扎,然后魏王是行为不端,他本人直接贬官了?
这没道理啊.
随后李源的一份密信更是让刘文惠心惊胆战,就一句话,不到十个字。“尔欲奉秦王为帝耶?”
你想要辅佐秦王当皇帝吗?
虽然刘文惠一向都支持秦王当太子,但他却一直都是李源的心腹,而这句话已经称得上是诛心之言了。
这件事,看似就这么过去了,晋阳的魏王被训斥之后还是收敛了不少,但他却嫉恨上了刘文惠。觉得这个人告自己的黑状,早晚要收拾他。
至于长安,看起来一切又归于平静,但皇帝心里却埋下一根刺。
而被皇帝支出长安小半年的晋王李三郎终于回来了,回到长安自然是先去宫中面圣。
此时,大殿内的皇帝正在逗弄着只有几岁的李元亨,尹德妃笑着侍候在一旁,下面站着尹阿鼠。
听说三郎回来了,李源急忙令人召见。
李三郎一进大殿,就眉头一皱,李源离得远,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还笑着说道:“都是一家人,这位是国丈,尹妃的父亲,太中大夫,你应该见过的。”
李三一听这话,直接面色一寒,“国丈?”
李源这立马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因为只有皇后的父亲才有资格叫国丈,当然现在因为尹德妃得宠,所以有不少好事之人就称尹阿鼠为尹国丈,这事李源也是知道的,今天这话也只是说笑,却被李三郎拿了话柄。
看着李三郎的面色不好看,李源这边急忙挥手让众人下去了,这才解释一番自己刚才失言,这些话不要放在心上云云。
李三郎这才由阴转晴,跟李源说了会话之后就告退了。
等到李三郎走了,尹德妃这边又过来,“陛下,可是刚才臣妾得罪了晋王?”
李源摇摇头:“跟你没什么关系,不用理会他。他这个人一向就是喜欢冷着个脸,不喜欢说太多话,回头告诉你父亲,不要招惹晋王,这小子有时候连朕都不放在眼里.”
尹德妃道:“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妾的父亲怎么敢招惹晋王殿下呢”
尹阿鼠的确是没有招惹晋王殿下,但却惹了另外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