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从亭中吹过,让微醺的众人多了一丝清醒。
两个当事人都听懂了李四的意思,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皇位?老爷子的年纪现在也不小了,直接让他做太上皇啊!
你李二的皇位落袋为安,总该认真考虑一下战略方向了吧?
把荆州的江汉平原拿在手里,这样你李三的功业也有了,威望也能上一个台阶,大唐国力大增。
荆州拿下之后,对江东也能形成了战略优势,可以从上游顺江而下,灭东魏也能提上日程。
东魏占据江东,与大唐相抗,土地和人口实际上不比河北大汉少。但因为缺乏骑兵,以及军队的组织度等各种问题,被唐军挡在大江之南,每次攻江北、淮南陆战、攻城就没占过便宜。
所以真正的大敌,还是北汉。
李四的意思其实是,大家与其在朝堂上较劲,还不如把这些容易打的外敌先收拾了,转移内部矛盾最好的方式就是对外开战。
皇位你李二就先坐着,咱们先把天下拿下来再说。
他知道,这个方案两人都不会拒绝。
因为李二没法拒绝皇位的诱惑,李三本来也没想现在就跟李二争夺个你死我活。
至于之后,那就之后再说。先把眼巴前的问题解决了。
而平阳公主这边也是很有些无语,对于这些事她也没法再参与了。她能劝说兄弟几個不要斗得太厉害,但也就是劝说。
李四虽然没直接说,但意思她也听懂了,所以她也只能说一句:“阿耶年纪大了,莫让他晚景凄凉.”
说罢,作为主人的她拉着柴荣一道离去,把地方留给兄弟三人,那意思你们要商量什么请便吧。
李元徽于是继续道:“阿耶那边,我今日与他已经透过风声了,但我们身为人子,总要顾忌一些体面,不可逼迫太甚,等明日,我们三人可一同尚书省,让几位宰相轮番去劝说阿耶,事情不可太过着急.”
“且不管是对北面用兵,还是荆州,接下来都得我们兄弟合力而为之,言尽于此,二位兄长可自决之。”
说完最后一番话,李元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冲着两人一稽,而后离去。
两人沉默半响,李三亲自给李二斟满酒,然后举杯道:“二哥,今日的话也说到这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我兄弟若继续针锋相对,恐为外人所笑,不若携手对敌,使天下混一,如何?”
李二看着李三的眼神,却看不出任何的东西,点了点头,然后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一饮而尽。
心中却暗道,三郎日后你能跟四郎坦然相对,而无芥蒂吗?
又想了想自己的几个儿子,拿什么跟这两个叔叔争啊。如此,不如盼望他们平庸一些好了。
散场之后,三人各自归去。
翌日,太子、晋王、齐王三人各带了数百甲士齐聚尚书省,让几位宰相都被这种情况震惊到了。
这几位全都到此,还带兵来的?这是要干什么?不过可以肯定,一定有大事要发生.
等兄弟三人说完了来意之后,一众宰相全都默然,这事?劝皇帝禅让?这事谁能去干啊。
结果还是侍中裴继第一个站出来道,“几位殿下是不是在商量一下,陛下他.”
李四却道:“裴侍中,当日洛阳金匮之盟,是你主笔,裴仆射和宿国公见证,据此时已经有差不多五年了,已经足够体面了.”
裴继一时语塞,他是李源的亲信,自然要向着李源那边说话,可这事情现在不是说什么话就能解决问题的。
三兄弟带着甲兵来到尚书省不是想要把他们怎么样,而是在表达一个信号。
甲兵能到尚书省,也自然是能入宫。
但那样做就太不体面了,逼凌天子这个可是个坏头,不能随便开。
能让李源愿意主动把位置交出来,这样最好不过了。
最后还是杨邃和裴弘德两人表示,愿意往宫中一行,与陛下痛陈利害。
出了尚书省,往宫城走去,两个身穿紫袍的宰相就在马上说起了话。
杨邃道:“裴公真是有先见之明啊,陛下问计与齐王,指望齐王来平息太子和晋王之间的争端,果真是开门揖盗啊。”
裴弘德却摇了摇头,“裴某能有什么先见之明?不过是上次在洛阳,已经见识过了这个场面,上次洛阳宫中可是有八千甲士.这次在长安,几位殿下实际上已经给陛下太多体面了。”
杨邃闻言沉默了。
其实上次的白沟之战,杨邃、裴弘德以及不少关陇豪族实际上都是背后的推手。
是他们鼓动李源巡幸洛阳,收取齐王手中的关东诸州,谁知道白沟之战让李源的元从禁军和关中精锐一战丧尽。
现在李源的元从禁军只有不足万人,关中如今的十几万新军全是太子和晋王组建训练,一手带出来的。
部将也都是东宫和晋王府的亲信和旧部,李源的元从功臣现在基本上大部分处在赋闲的状态。
也自然无法控制或者影响新组建的一百多个折冲府。
若不是太子病重,让晋王府势力异军突起,两边形成制衡李源恐怕早就要走内禅的流程了。
这种情况下,其实也让李源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但随着东宫和晋王府的矛盾越发深重,李源又无法控制局面,似乎让李元徽过来调停是唯一办法。
可谁又能想到,李元徽旧事重提,拿他的皇位来平息事态。
杨邃和裴弘德入了宫,一路来到太极殿见到了李源。
李源见到两人之后,就直接道:“昨日四郎与我说了,昨夜他们兄弟几个又在平阳家里用的晚饭,想必已经商议好了吧?”
杨邃和裴弘德只能是沉默以对。但两人却没有想过,这次的事情,非常之顺利。
甚至顺利的难以想象。
李源继续道:“自古得天下,没有我这么顺利的,汉高帝起于微末,十二年才得天下,尚需亲冒矢石,而我有诸子代劳.得之易,失之也易,罢了罢了,杨公裴公与我都是亲家,伱二人且去与他们兄弟说,这椅子由得给他们兄弟,只是别效仿袁氏兄弟,让人贻笑千古。”
说罢,一个人有些落寞的走出了大殿。
而杨邃和裴弘德看着他略显凄凉的身影也是明白了,李源最后还是选择了体面的退场。
将大唐这个最高权力的棋盘扔给了几个儿子。
杨邃和裴弘德回到尚书省,兄弟三人就坐在大堂上,围着一副舆图讨论着军事方面的问题。
两人回来还未开口,兄弟三人其实已经知道了结果。
李四直接就当堂问道,“孤要在秋收之前回到洛阳,防备北汉侵袭,可能等到内禅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