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元年十月末,朱德裕至广陵瓜州渡,与李药师、吕钦相约,十一月初一出兵渡江。
即便是临近冬季,水位落了不少,但长江下游的江面依旧宽阔,巨舰在乘风破浪,
李药师正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分开腿稳当地站立望着江面。迎面的寒风吹在脸上有些刺骨,他的披风都被风吹得胡乱飞舞,极目望去,前后左右全是战船,大船数百、小船不可妙算,布满了整个江面,场面极其壮观。
“外面风大,药师你在外面站太久了,这南方江风看着不起眼不如北地的寒风凛冽,却是最是刺骨阴寒.”
吕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李药师道:“多谢吕公提点,不过看着好像有些逆风,不会耽误时间吧?”
吕钦笑道:“此地近东海,常有东风。今日虽然逆风,可咱们是顺水,不碍什么事,而且咱们是逆风,朱将军那里可就是顺风了。”
大唐的兵分两路,东路军自然是朱德裕率领的洛阳中军和青州水师,还有平东将军张共烈发动的万余部曲和大小船只上千艘。
西路军则是吕钦率领的巢湖、鄱阳湖水师、江州之军以及跟随李药师南来的各部。
两路大军合计超过十五万人,分别从采石和京口渡江。
吕钦准备把李药师等陆战兵力运送至大江南安从采石登陆之后,就率军前往下游协助东路军水战,夺取京口。
登岸之后,李药师下船冲着吕钦拱手道:“吕公,李某先行一步,建邺城下见。”
吕钦大笑道:“李将军请了,咱们建邺见。”
李药师率四万兵马陆续登陆之后,先是跟傅惟学等人汇合,而后就直奔当涂去了。
而此时的下游,京口水域,大江之上,唐军各种弩炮和弓箭射出的声音伴随着风声的咆哮射向魏军水师,而魏军水师因为逆风,弩炮和弓箭等投射一类的兵器全部都失去了杀伤力,只能看着唐军船上的发石机砰砰砰的扔过来许多火球,火箭更是如蝗而集。
东魏水师主将,也是镇守京口的大将军苗彻,只能下令全军逆风冲击,顶着对方的远程投射武器带来的巨大伤亡不断向前逼进,从而进行近战。
四下里双方很多船只都开始了接舷战,江上的迷雾早就被驱散,火光则可以清晰的倒影在江面上,惨烈叫声和怒烈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东魏军的水师还是非常悍勇的,但他们面对的是跟李元徽转战南北十余年的江淮老军精锐,无论是水战还是陆战,他们都是行家里手。
淮上子弟上了船,依然是水上猛虎。
朱德裕穿着一身制造精良的明光铠站在五牙大箭的船楼上,头戴风翅兜鍪,身上的大红披风随风飞舞,眼神始终关注着江面的战场,不断的用旗号指挥船队作战,分派命令。
而张坚、张镇恶、常雁衡等一众猛将,则全然带着座船开始了冲锋。
战事愈演愈烈。江面上好几艘主力大船正燃着熊熊大火,杂物和尸体在江水中时隐时现,一片狼藉。更多的船只在接舷混战,大江之上两军的船只犬牙交错,一片混乱。
两军混战下去,前方接处的位置在厮杀,没有哪一方具有太大的优势,东魏军的水师是他们最后的精锐,在近战之后,也展现出了江东武人的韧性,一时间难分胜负。
老朱始终看着前方,却没有急着将最后的兵力投入战场。
京口方面,魏军主将苗彻有些坐立不安,他现在还在京口水寨之中。江面上不断有轻舟回到码头,禀报前方战况。
苗彻披甲来到码头,要登船去前线督战。副将刘仁善急忙劝阻道:“前面战事凶险,大将军万不可以轻易涉险。”
苗彻则一把推开他道:“都什么时候了,等唐军打过长江,一切都完了,我父子与大魏休戚与共,正该搏命之时,勿要阻拦!”
刘仁善又劝道:“对岸瓜州渡敌军战船屡次要突防,恐怕与西面的唐军商量好了,想对咱们前后夹击。大将军应坐镇水寨主持大局。”
但苗彻却摇了摇头,他现在急于知道前线的战况,这一上午的时间听到了战报上说的都是惨烈,各部都说自己伤亡不小,但总归勉强维持住局势。可当他的大船出了京口水寨,驶入大江上,视野立即变得极为开阔,苗彻看到眼前看到的景象心里震惊不已,极目望去,好像魏军水师的船只都在燃烧,浓烟滚滚。
前方的战报也不断的传来,战事越发激烈,再就没什么消息,不是某个校尉战死了,就是战船被敌军夺了去。
苗彻只觉得内里五脏俱焚,采石失守之后,东魏军水师最后力量已经全部在京口了。
京口的水战一旦失败,唐军一旦登陆,那东魏军在陆战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苗彻当即立刻要派人回去调动京口预留的精锐战舰上来支援。副手刘仁善则劝道:“大将军细看,我前军船只正跟唐军的船只搅在一起了,唐军虽然声势浩大,但并未讨得好处,不然从早上一直打到中午,如何支撑?西面的采石已经失守了,唐军水师定然会到下游支援,若不留些余地,等到敌军援军赶至,如何抵挡啊?”
苗彻听了刘仁善的话,眉头紧锁,他知道刘仁善说的不错。现在就全部压上,很明显是有些冒险的。但放眼望去,战局的确凶险,防线虽然尚能坚持,但也明显是摇摇欲准了。
而前线的将领们则不断的催促援兵,即便是他们现在能够勉强支应,但知道后面有援兵的情况下仍旧是不断地催促、求援。
其实东魏军的将领们想的也很明白,打赢了还好,要是打输了这个责任怎么承担?
还不如提前就把局势说的严重一些,这样战后真的战败了也好有些说辞。
当然,这些都建立在,大魏还在,朝堂还能追究他们的情况下,魏军的大部分将领们实际上已经很悲观了。
若不是曹氏父子有些人望,平素对待众将甚为优厚,这些人早就不想跟唐军打了。
现在也就是想着最后报答一番先帝和陛下,再坚持一下。
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而苗彻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了,他毕竟做不到准确的战场判断,在眼看着己方船队一半以上都冒起浓烟之后,终于是下令水寨之中的最后预备队出击。
瓜州渡漕渠内大船上的朱德裕听到前线的回报之后,心中终于是松一口气。
“给上游的吕公发信号,时机到了。”
“传令,全军进击!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