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等如何看待此事?”
老皇帝神态沉稳,询问殿下的诸臣。
儿子刚到岭南不久便镇压了一起捣乱,并且还施计将郡守以及根深蒂固的六大家族剿灭,同时用策取信于百姓,并颁布惠民政策使岭南地区焕然一新,将民心牢牢抓住。
按理说,杨斐这等战绩他这个当爹的应当高兴无比才对,可龙椅上的皇帝不仅没有丝毫的喜色,反而很是平静,不以为然的问群臣意见。
皇帝是真不喜欢这个儿子啊。
这等功绩,换做寻常官员,皇帝都得高兴的跳起来,现在却因为是楚王所为,表现的如此平淡。
酒后乱性来的,果然不被喜欢。
群臣不知道的是,皇帝已从黑衣卫传来的密报中得知一切,所知细节甚至比奏章上呈现的更为详尽。。
激动在三日前就已经激动完了,现在自然能够保持心平气和。
皇帝这副脸色问策群臣,在部分人眼中是不想按照丞相说得来办。
于是,吏部尚书黄德踏出一步,进言道:“陛下,暂且不论楚王功过如何,其身为大隋亲王、陛下之子,平定叛乱是其职责所在。”
“况且陛下已赋予楚王节制岭南的大权,并将整个岭南交予其手中,这是其他亲王未曾有过的殊荣。”
“因此,臣斗胆进言,陛下不应再对楚王进行封赏。”
黄德的话语刚落,太子杨恒随即接口道:“父皇,儿臣认为黄大人所言有理,岭南作为三弟封地,镇压封地叛乱本就是职责所在,若是父皇封赏,日后或许会有亲王引以为鉴,逼迫封地百姓造反,再行镇压,以此讨要封赏。”
太子发话,太子党纷纷响应。
杨仪高坐龙椅之上,看着身为大哥的太子如此言行,心中失望透顶。
老大自从成为太子之后,行事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往的谨言慎行,不仅在朝堂肆意结党营私,现在似乎连兄友弟恭都失去了。
自己将老三送去了岭南,他还想着打压。
他不敢想象,若太子日后登基,将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兄弟。
同时,太子这次的举动也可能引起武将阵营的不满,对他未来继位造成潜在的威胁。
至于黄德,密探之前向他禀报过黄德与老三之间的恩怨。
此前黄德在老三选人时使了绊子,却反被老三将了一军,两人因此结怨。
如今黄德因私怨而阻挠对老三的封赏。
身为吏部尚书,私心如此之重。
如何能为国选贤与能?
皇帝脸上的不悦一闪而逝,却被黄德敏锐捕捉。
他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难不成皇帝并非是不想封赏楚王,而是在与顾渊唱双簧?”
“是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有这般表现,皇上怎么会不高兴,只怕皇上提前一步就得到了消息。”
这时,顾渊再次开口:“皇上,自古有功赏,有罪罚,此乃天经地义。如今楚王平定叛乱,功勋昭昭,若朝廷漠视其功绩而不加封赏,岂不失了公道,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顾渊说得义正言辞,黄德听得汗流浃背。
御林军统领韩石开也在这时出班,久违的在朝堂上发言:“陛下,楚王以一千御林军镇压数倍之敌,战绩辉煌。臣以为若朝廷不予以封赏,未来的战事中将难以激发将士的斗志。”
韩石开一开口,立刻引起其他武将的共鸣,纷纷表示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黄德听见这些武将发言,恍惚间记起似乎韩石开之子韩勇便是跟着楚王去了岭南,自己打压楚王的功绩,岂不也连韩勇的表现一并贬低了?
果不其然,他感受到来自武将们锐利目光的压力,心中叫苦不迭。
这一下不仅得罪了皇帝,还得罪了朝堂的武将,即便他身为吏部尚书,也感到压力山大。
与此同时,太子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他未曾料到自己的提议竟遭到武将阵营的反对。
此刻他才记起杨斐麾下的御林军统领韩勇乃是韩石开之子。
堂堂太子竟然打压武将的战功,那些掌握重兵的武将怎会心悦诚服地效忠于他?
杨恒与黄德心中正想着如何圆场,却不妨听到皇帝开口道:“丞相所言有理,朕即刻下旨,封赏楚王。”
黄德心中震动,抬眼望去,只见皇帝目光正投向自己。
“黄卿,你意下如何?”
皇帝的声音传入耳中,黄德如梦初醒,连忙起身,跪倒在地。
“皇上,微臣附议。”
他低下头,心中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自己反应得快,不然,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皇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随后,杨仪跳过询问太子,朝着顾渊开口:“三省酌定军功,为楚王麾下将士论功行赏,不得有半分克扣。”
“皇上圣明。”
顾渊与一众武将齐齐出声。
随后,杨仪又开口问道:“丞相,依你之见,朕应如何封赏楚王?”
顾渊想了想,道:“诚如黄大人所言,楚王节制岭南,又为亲王,封无可封,然岭南地广人稀,急需人口充实。恰逢豫章、九江两郡遭受洪涝之灾,灾民众多且无法安置,不如将这些灾民送往岭南,交由楚王殿下安置。”
老丈人这一步棋走的极妙。
身为丞相,他看的很远,预见到杨斐掌控南海郡后,必然会向外扩张势力,逐渐掌控整个岭南。
那么,人口会是重中之重。
现在杨斐不缺别的,就缺人口。
老丈人此举既能为女婿分忧,增加岭南的人口,又能解决豫章郡的灾民,可谓一举两得。
顾渊话音刚落,太子杨恒的面色骤然剧变。
岭南若是人口充足,他这个大隋未来的皇帝可就睡不着了。
自古以来,南方局势混乱,朝廷名义上能够掌控岭南,实际上也鞭长莫及,若是杨斐在岭南一家独大,又有足够的人口支撑,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孤认为丞相所提议不可行。”杨恒正色道。
他继续阐述自己的担忧:“岭南远离朝堂,地势险峻,山林深邃,毒虫猛兽纵横其中。若贸然将豫章郡的灾民转移至岭南,不仅无法救灾,反而可能劳民伤财。”
接着,杨恒转向皇帝杨仪,深深一拜:“父皇,此举的确不妥。”
杨仪瞥了一眼这个儿子。
他明白老大的担忧,站在一个皇帝的角度来看,老大说的没错,将灾民送往岭南的确并非明智之举。
可他不仅仅是皇帝,还是一个父亲。
多年来对儿子的亏欠让他根本无法拒绝顾渊提出来的建议。
更何况,杨恒刚才展现出的对弟弟杨斐的打压意图,让杨仪预见到若杨恒日后登基,可能会对杨斐采取行动,现在给老三送人过去,日后老大就算想对老三动手,老三也有反抗的余地。
再者,若将来老三真的起兵造反,仅仅凭借贫瘠的岭南,根本不可能成功。
自古以来,都是自北往南定鼎天下,还从未有过北伐成功过的先例,强如智多近妖的卧龙先生,都失败了。
给老三送点人,老大就打不过老三,那他日后还怎么坐稳这个大隋江山?
想到此处,杨仪心中已然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