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秋意渐浓。
苏意着一件描金深蓝色绣花的褙子,头上难得簪了一朵绮丽的堆纱孔雀草。朱唇淡染,黛眉弯弯,清雅之气不觉敛在身周。
“主母这样认真地梳妆,若水还是头一回见。”
若春笑了笑,扶起座上的苏意道:
“你这话倒是说得不好,叫旁人听去,免不了又是一场误会。”
若水冲她吐吐舌头,转身出去吩咐门房备车。
到了门房,便见喜儿也往这边来。
她出去招招手,问:“做什么去?”
喜儿笑着过来:“二姑娘非吵着要去伯爵府,过来让门房给准备车马。”
若水点头笑道:
“你且等着,我去报主母一声。伯爵府的大姑娘是给主母递了帖子的,若是让二姑娘一同过去,也不至于叫人家说失礼。”
喜儿道:“这倒是好,我去禀给二姑娘,二姑娘一向喜欢主母的。”
二人皆禀了,苏意便与谢望雪一同乘了马车。
*
若春撩开帘子,苏意正被若水搀着往车厢内去,便见谢望亭提着食盒出了府门。
“三爷这是做什么去?”喜儿道。
谢望亭闻声抬头,这才看见苏意和刚探出头的谢望雪。
他躬身作礼,道:
“不知嫂嫂和二妹妹在此,望亭失礼。”
苏意浅笑,问道:“亭弟要去何处?不若上车一起吧。”
谢望亭略有为难,推脱道:
“嫂嫂与二妹妹皆是女眷,怎好同乘。望亭还是单独一起方便些。”
谢望雪见此,喊道:
“都是自家兄弟姊妹,这有什么的。嫂嫂既然都开口了,你若推拒,岂不是下了嫂嫂的脸面?”
谢望亭攥了攥手心,的确叫人为难。
钱氏一向不待见他,若再与谢望雪同乘一车,免不了许氏又要挨骂。
苏意走下马车,温声道:
“亭弟上车便是,无须担心。”
谢望亭还想说些什么,又见苏意亲自过来邀请,便也再张不开嘴了。
他拱了拱手,道:“谢嫂嫂。”
*
车厢内,苏意与谢望雪坐在内侧,谢望亭自己坐在靠门帘的的旁侧,规矩谨慎,不敢妄动。
苏意唇边含笑,问道:
“亭弟因何带着锦盒,这是要去哪里?”
谢望亭将食盒放在怀中紧了紧,道:
“回嫂嫂,望亭愚钝,虽然在学塾有先生指教,但却总有些疑难不得正解,故做了些魏先生爱吃的小食,想去请教一二。”
“魏家二哥?”谢望雪道。
谢望亭颔首点头道:“正是。正是魏大人。”
苏意向后靠了靠,道:“那你岂不是要去尚书府,方向怕不是反了?”
谢望亭抬头,目光与苏意交接的瞬间立刻垂下头去,面色微红,羞赧道:
“不,不是。今日伯爵府大姑娘设了赏菊宴,魏先生也在被邀之列。”
苏意沉下眼眸,原来沈知夏不单单只给她下了帖子。
谢望雪粲然一笑,怀春少女般说道:
“听闻宁国公府的小公爷顾何也在被邀之列,今日入宴若能与他说几句话,自也是不枉这一趟。”
苏意浅笑:“原来二妹妹是因为某个人,才闹着出门的。”
被苏意这么一说,谢望雪不由面颊红热起来,她拉开帕子半遮面道:“嫂嫂你莫取笑我,我也不过是想去问句话罢了。”
苏意会心一笑,转头看向谢望亭道:
“亭弟笃学之心让人佩服。魏大人学识渊博,定能为你解惑。”
谢望亭微微抬头,恭敬地感谢了一番。
*
伯爵府门前,雄狮威武。
魏辙专门穿了一件,看起来比较清亮的灰白暗纹圆领常服。他站在门口仔细整理一番,满意之后,才放心进门。
顾何从马车上下来,喊他道:“子由等我一起!”
魏辙将袖口拢了拢,拱手道:“小公爷。”
顾何走上前,打量道:
“怎么今日穿上这身衣裳了,你可最不喜欢这种亮堂的了。”
魏辙将视线偏开,看向内院道:
“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切勿让人久候才是。”
顾何微笑,将手背在身后,提步道:
“你呀你,不让说便不说了。”
进门后便有小厮收了帖子,然后引着二人去了水榭阁。
水榭阁是前院招待男丁的地方,阁内布置了菊花坛,葱郁葳蕤,明艳夺目,专供男子们欣赏。
沈老夫人在上座,旁边站着一位男装扮相,身材颀长的女子,这便是沈知夏。
魏辙和顾何相继行礼入座,举目而望,阁内皆是陵京中的青年才俊。
顾何按下头,小声对魏辙道:“这怕不是借着赏菊的名头,给那小丫头招亲呢?”
魏辙的目光掠过台上的沈知夏,忙垂首道:“此事不可乱说。”
顾何微微一笑,调侃道:
“子由你早便到了适婚的年纪,你长兄都已完婚,你竟不着急?”
魏辙没言语。
顾何又道:“陵京中的佳人屈指可数,你可看中了沈家这位?”
魏辙端起桌上的茶水,道:
“小公爷莫再取笑,还是听听沈老夫人怎么讲吧。”
沈老夫人着了一件藏青色的金线绣花褙子,头发花白,面容慈爱。
她被沈知夏搀起,道:
“陵京皆知老身最爱菊,近来园中菊花初开,我心甚喜。故而特邀诸位前来为菊作诗,能拔得头筹者,老身必有重谢。”
语毕,台下青年公子纷纷上前,大有斗文之势。
顾何并不喜欢,便道:
“不如你我到园中游览游览,伯爵府的菊可是陵京一绝,若不好好借此机会观赏一番,岂不可惜?”
魏辙半晌才道:“既然小公爷有意,那子由便陪小公爷去园中瞧瞧。”
顾何止步,转身道:
“你我儿时也算亲昵,怎么如今做了官,开口闭口都是小公爷长小公爷短的,叫人听着生分得很,你且喊我名字来!”
魏辙拱拱手,谦恭道:“尊卑有别,小公爷乃是功勋之后,子由只是区区臣子,自该如此尊称。”
顾何双手环在胸前,审视道:“难怪怀岳会避着你,实在越来越像儿时的学究了。”
魏辙恭谨颔首,抬眸间便见有丫鬟自屏风后出来禀告。沈知夏侧身闻婢子言,只见其眼光微亮,恭敬地朝沈老夫人做了个告退的手势。
魏辙的余光刚好瞟见,心底不由泛起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