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闻声而来,谢望山也跟在其后。
钱氏匆匆的步子走过来,抬手指着苏意骂道:“就说事事都是因为你,若非你那日带着雪儿去什么伯爵府,又怎么会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如今倒好,你妹妹在陵京的名声全没了,咱们侯府的脸也被丢尽了,看我今日便让望山一纸休书将你赶出家门去!”
谢望山面色一凛,刹那也忘却了自己受伤的屁股。只见他箭步挡在苏意的身侧,护卫道:
“母亲,您说的是什么话!
您怎么可以事事都推到意儿的头上,她本就为了侯府上下最是辛苦,二妹妹贪玩才有了现今的局面,你何必迁怒在意儿身上?”
钱氏愣了愣,谢望山的架势倒是像极了当年护在云小衣身前的模样。
她皱起眉头,喝道:“你给我让开!”
谢望山坚决地将苏意护在身后,厉声道:“母亲想想清楚,若不是母亲骄纵望雪,她又怎么会任意妄为,酿成今日的苦果?”
钱氏被堵得哑然,她有些不甘地瞪一眼苏意道:“此事我暂且不与你计较,你妹妹望雪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先拿你是问!”
话音刚落,便听房内“咚”的一声沉闷的响动。
“坏了,大娘子莫不是二姑娘想不开,寻了短见了?”严妈妈有些不安道。
霎时,钱氏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她慌忙去拍门,边拍边喊谢望雪的名字。可任她怎么呼喊,里头半丝声响都没再响过。
钱氏慌了:“望山你快撞门啊!”
谢望山忙朝李贰招手,叫他喊几个小厮过来撞门。
一时,呜呜泱泱四五个人过来,手里一起抱了一根比大腿更粗壮些的木头,“哐哧哐哧”开始砸门。
谢望雪刚站上木凳,手里拿了根麻绳,正苦思该如何表现才更像寻短见的模样。
“砰”一声,厚重的雕花木门砸在地上,钱氏便领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谢望雪拿着绳子愣了愣,马上勒紧自己的脖子,威胁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勒死我自己!”
钱氏吓得直冒汗:“雪儿,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绳子放下。”
谢望雪拉紧手上的绳子,细而白的脖颈上已经隐隐看到些许的红痕溢出来。
“眼下事情闹得这样大,女儿在陵京早就没有脸了,何必活下去,不如死了干净的好!”
钱氏更着急,却也只能跳脚道:“你难道就不想想以后?你若是死了连顾何那小子的面儿都见不着了,你要眼看着他娶别人不成?”
似乎说得有些道理。
谢望雪沉下眸子,可小公爷心里的人是玉春楼的玉和姑娘呀。正想着,眼睛便开始酸涩。
许久,她憋泪道:
“母亲,可他喜欢的是旁人,又怎么会娶我?”
话音刚落,一支雕刻着梅花纹样的玄铁长箭穿风而来。长长的箭身掠过人群的视线,随着清脆的响动,利落地将谢望雪手里的绳子打落在地。
“我谢推的女儿由不得旁人拒绝,此事爹爹帮你。”谢推挽着弓,大步走至门前道。
此刻,他换下了甲胄。穿一身素色的交领常服,魁梧的身形立在众人面前,目色雄浑,浓眉中拢了一层不容怀疑的威严气概。
钱氏愠色看向他,斥道:“将你的弓给我收起来!若是伤到了孩子,我跟你没完!”
谢推垂眸看一眼谢望山,喝道:“还不快去把为父的箭取回来?”
谢望山正要抬步过去,钱氏却伸手将他拉住,转而对谢推道:“自己在家里搞这些花架子,让他自己去捡!”
闻声,谢推只能尴尬地摸了摸挂在身上的弓,笑意盈盈地去捡落在窗边的玄铁箭。
苏意抬眼看去,那玄铁箭上的梅花雕刻的实在清晰。
箭身上统共三朵梅花,每一片花瓣又分别雕刻三根花芯,工整而精美,线条力量稳定而圆润,想来如此技艺,一般的雕工是断然做不到的。
事毕,谢望山便自顾搀着苏意往宝香堂去。
“世子身上还有伤,不必特意送我,还是快些去忙你的事情才是。”苏意驻步道。
谢望山微笑,眼眸中似乎带着盎然的春意:“你总是这样顾着我,我一个男人自然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倒是你,身子一向不好,如今又为了祖母的寿辰日夜操劳,我实在对你有些放心不下。”
苏意沉下眼眸,眸底是一片难以叫人觉察的冰冷。
“此前便听闻我这弟弟收了性子,今日瞧见这一幕,我是真的要信了。”
声音来处在拐角的尽头。
女子穿着一件杏黄色的金线芙蓉褙子,青丝高挽,鬓边簪了一根精巧的牡丹花镀金钗子,双耳坠着一对产自西域的琥珀耳坠,晶莹玉润,贵气十足。
苏意寻声而望,忙行礼道:“见过大姑姐。”
谢望月却并没有看她,只将目光落在谢望山的身上,调侃道:“我这许久的日子没有见你,难不成你改了口味,不喜欢那些秦楼楚馆的浓妆了?”
谢望山拱拱手,笑道:“姐姐来便来了,见面就这样调笑与我,是觉得弟弟好说话?”
谢望月大笑,一把捏住谢望山的脸颊道:“你个小王八羔子,在你夫人面前你充什么厉害的,你小时候可都喝过我的尿呢!现在在这里同我摆谱?”
谢望山脸色一沉,又见苏意掩面笑了,愈加觉得没有面子。
他眉峰耸起,不悦道:“弟弟而今也是成了家的人,况且还当着弟妇的面,姐姐说这些旧事,只会叫人没脸面,那里能觉得半分的姐弟情深?”
谢望月见此,笑得愈加开心了。她伸手轻轻推了推谢望山,继续道:“不过就是一些玩笑话,你还真同你亲姐姐置气不成?”
谢望山转过身去,眼神掠过苏意的面,严肃道:“从今以后,我怕是在意儿的眼中再抬不起头了。”
苏意转眸望他,他那双透亮的眸子里似乎真的饱含委屈和担忧。
谢望月一把将苏意拉到身边,一双吊梢眼将苏意上下打量一个遍后,骄傲道:
“今日我说的自然都是对着自己的亲弟弟而言,你既是他的妻,就应该同他共进退,切不可将这些话说出去,也不能笑话你自己的丈夫,你可听明白了?”
苏意莞尔:“大姑姐说的是。苏意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大姑姐与世子叙话了,先行一步。”
说罢,抬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