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仔细审视一番,道:“没见过。瞧成色,像是块上好的和田玉。”
苏意点头,又将玉坠小心地收起来,道:
“你自入陵京以来,一直在府中苦读,与外人结仇自是不可能。
如今平白挨了打,这样窝火的事情落在你的头上,我就算是将陵京翻个遍,也得帮你将背后的人揪出来教训教训。”
周彦直起身子:“此事你不必细查,不过就是街边的无赖泼皮,就算查了也无济于事。”
苏意不说话,只盯了他半晌,严肃而气愤道:“你还想搪塞我?
如今这坠子都被知夏交到了我手上,你还不与我说实话?”
周彦垂下头去,手不自觉地抓起书本,紧紧攥住。
苏意起身:“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心思我能不知?
你一向待人和气,只不过有时得理不饶人了些。可就算如此,也不可能惹得旁人对你拳脚相加。
此事,你定是为了我。若非是看不过我受罚谢望山却未出面袒护,你不会这样出头。”
周彦的头深深埋下去,苏意的话像是一根极细极尖的刺,不觉间刺到了他心间最软的地方。
他怎么忍心看着苏意受罚?可对于现在的苏意来说,他的身份只能让人愈加耻笑她。
他无法改变事实,更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他只能寄希望去说服谢望山。说服他、教育他,让他去成为能够保护苏意的最佳人选。
可他失败了,不仅结果滑稽,更加让自己显得可笑。
即便如此,那是他仅能为苏意做的。
苏意盯着他的脸,沉声问:“你为何不说话?”
周彦咧了咧嘴,避开她的目光:“我只怕,没人能够如我一样保护你。”
苏意怔住,仿佛有人在身后给了她一个结实而可靠的拥抱。
一瞬间浑身的铠甲瞬间崩裂,维持良久的坚强轰然倒地,就连那颗柔软的心脏,仿佛被人安全地罩了起来,再不惧怕任何棍棒刀枪。
眼眶中似乎有一团滚烫的东西汹涌而来,不由分说地霸占了整个眼睛,最终化成沉默化入虚无。
她背转过身,瘦弱而挺拔的身姿,仿佛远山般渺远,清冷。
*
谢望山还未走到正厅,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李贰忙问:“世子怎么了?”
“今日长姐对意儿会否太过轻蔑了些?”谢望山转身道。
“大姑娘对主母不是一向如此吗?”李贰不解道。
谢望山诧异:“长姐从前便这样对意儿?”
李贰笃定地点头。
见此,谢望山不甘地长叹一声,道:“从前是我太不在乎意儿的感受了,你去书房将我珍藏的金雀钗取来,替我送去给她,就说我盼着她开心些。”
“?”
谢望山见他不动,旋即喝道:“还不快去!”
李贰忙领命离开,生怕慢了一秒,屁股就会被谢望山的脚追上。
*
正厅内,谢老夫人笑容满面地望着魏轼道:“你父亲近来身子可好?”
魏轼颔首:“父亲身体康健,多谢老夫人挂心。”
谢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又道:“你们今日来得巧,侯爷和大娘子有要事,暂时脱不开身。
现下意儿和望山还没有过来,望月心急既然已经过去寻,想来也快来了,你便先稍待片刻吧。”
魏轼礼貌一笑,道:“是小辈的错。只是月儿她听闻侯爷返家,一时兴奋地忘记了时间,套了马就奔来了,若是扰了老夫人的清梦,还望老夫人见谅。”
谢老夫人将茶搁回去,面容含笑道:“我知道她自小便是同她父亲更亲近些,怪不得的。
此刻,望月也去了许久,却不知是否找见了。吴妈妈,你再叫两个丫鬟去寻,务必快些找到意儿和望山。”
魏轼已在厅中做了许久,心下便想去院中游览,于是便道:“不如先让小婿在院中走走,说不准还能遇见。”
闻言,谢老夫人立刻会意,微笑道:“想来你坐在这里也是无聊,且去逛逛吧,那院中的花草尚还能看一看,再过些时日恐怕就要全萎了。”
魏轼起身,冲谢老夫人拜了拜,提袍而去。
“要不要婢子们跟着伺候?”旁边的丫鬟询问道。
谢老夫人摇摇头:“由着他去吧,不过就是在前院逛逛,也没什么可看的。”
说完,谢老夫人拄着拐杖,进了内室。
*
苏意沉默良久,待气息平稳后,道:“你如此顾念我,倒叫我拿不出能感谢你的东西。真是可恶至极。”
周彦笑了笑,平静道:“你我之间的情义,无需谈及感谢二字。你只需记得,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苏意垂下眼眸,伸手拿起一个梨子塞进他的嘴里道:“吃你的梨子吧!就你嘴巴会说!”
魏轼穿了一件菖蒲色缎面的暗花圆领常服,手里拿了一支半枯萎的残花走出门来,笑道:
“正厅里不见府上的主母,原来是跑到了这里同男人私会。都说定北侯府磊落,如今看来,倒是下作得很。”
说完,他将手上的花轻易地折断了,揉碎后丢在了地上。
苏意快速打量眼前的人,沉声道:“大姑爷想必是误会了,苏意不过只是探病,并非姑爷想的那样。”
魏轼轻蔑勾了勾唇,几步便逼近了苏意道:“高门贵府里的事,咱们都心知肚明,你何必做一副清高的模样,我又没说要去揭发你。”
“姑爷慎言。”苏意锋利的目光看向他,道。
魏轼却并没有被苏意的眼神击退,相反,他不动声色地伸手环住了苏意的腰,轻轻一拉便更拉近了与苏意的距离。
周彦见此,猛然起身间却忘了自己的一根腿是坏的,下一秒脚下一空,不出意外地从床上扑倒在了地上。
“放肆!你放开她!”周彦大声吼道。
魏轼擦过苏意的耳边,抬眼看见地上的周彦,奚落道:“竟然是个残废。怕不是主母的眼光不好,瞧不上我这样的脸?”
苏意愠色地看向魏轼,抬手扬起的巴掌还没有落下,他敏捷转身,躲开了。
“弟妇莫要动怒,怒色在弟妇的脸上,只会侵蚀美貌,其他毫无益处。”他戏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