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你便随我一同过去。
你去挑挑料子,选好了,再去同我会合,如此可好?”苏意道。
花容垂头想了想:
“母亲当真要与父亲和离?”
“容姑娘还小,大人的事情尚且不大明白。
此事自然有老夫人做主,姑娘无需担心。”婆子安慰道。
花容轻轻应一声,便也不敢再问。
*
话分两头,赵衍之已经被关押进天牢中。
狱卒前脚将他丢进去,他后脚便开始破口大骂。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关的是谁!
我是陛下亲奉的兵部尚书,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
若是他日我离开此处,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狱卒冷笑:
“上一个这么说的,已经身首异处了。”
赵衍之愣了愣,慌忙摸摸自己的脖子,吓得噤声不语。
见二人走了,却又慌张地抓住栅栏。
“你们快把本大人放了,谁给你们的胆子这样对我!”
萧百川缓步走过来,言禄紧随其后。
“赵大人已是弃子,难道还在幻想有人会来救你?”
赵衍之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强笑道:
“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难道殿下也是不分青红皂白,与人设计陷害臣吗?”
萧白川攥紧拳头,一双眼睛满是不悦和鄙夷道: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你所犯乃是杀人的重罪!
身为朝廷命官,你赵衍之不仅不为百姓请命,还知法犯法,草菅人命。
如此行径,真是令人发指!”
赵衍之却全无惧怕,嘴角噙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殿下说得极是。
殿下离开京都多年,如今又疾病缠身,如此弱不禁风的身子,也不知何时就油尽灯枯了。
不如,殿下还是省省心,关心关心自己的身子吧!”
说完,他的眼睛倏然变得狠厉,眸中刹那之间有一丝杀意迸发而出。
萧百川不怒反笑。
“你说得对。
我这个太子,既无权,又无人,还是个马上就会死掉的病秧子。
眼下,也只不过因为在宫中,有一个名存实亡的皇后生母,才换得几分朝堂上下的尊重。
如此一手的烂牌,怎么可能斗得过大权在握、颇得圣心的瑱王?”
赵衍之抬起眼皮,脸上早已没了尊重和惧怕。
“看来殿下也有些自知,何必与瑱王殿下不痛快?
他日若是殿下驾鹤西去,还不是瑱王殿下替您守住大宁的江山?
我奉劝殿下,顾着宫中的老母亲,还是不要与瑱王殿下为敌才是。”
萧百川没有答话,面上略有不屑,转而又变得从容镇定,看不出喜怒。
他沉默着转身,边走边伸出手指,轻轻指了指,道:
“禄子,给我往死里打。”
言禄领了命,撸起袖子,示意狱卒开门。
*
太安堂。
谢老夫人见苏意进门来,抬手道:
“快过来坐下,厨房里什么都备好了,就等着你过来。”
苏意福了福身,落座在谢老夫人的身侧。
“今日不知老夫人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谢老夫人抬抬手,示意开席。
吴妈妈连忙朝候命的丫鬟们招手,立时,衣着花红柳绿的丫鬟们已经端着托盘陆续走来上菜。
不多时,又有伺候的奴婢上来,伺候漱口。
一套规矩结束,谢老夫人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道:
“今日让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快动筷子尝尝。”
苏意沉下瞳色,语声淡然。
“老夫人今日若是有什么话,同我直说便是。”
闻言,谢老夫人动作一顿,旋即笑道:
“你自入谢家以来便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最喜欢你。
望山打小在他母亲身边被宠惯坏了,一直喜欢同姑娘们一起戏耍玩闹,这才养成了现在这个脾性。
先前府上没有将外室的事情告知你,本就是担心你因此拒了这门婚事。
现在倒好,欲盖弥彰,反而显得像是司马昭之心。
你是个聪明的,也有些心思和手段。
我老太婆看得出来,那云小衣走到今日这一步,你必是用了计谋的。
可话又说回来,如今花容没了亲娘,目下也只有你一个母亲了。
那孩子机灵,好好教导,日后必是端庄的高门贵女。
若是想要讨门婚事,这京中王公贵族,必是抢着要的。
这许多年,你在谢家受的这些操劳,我看在眼中。
如今,你才刚在府上立住脚,也算是在底下人眼中有了主子的模样。
现今却因为一个碍不着你什么的外室,便要同望山和离,岂非太草率了些?”
苏意听罢这一席话,自觉谢老夫人讲得滴水不漏。
可她又如何知道她曾经受过的苦楚,又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地劝她大度?
苏意浅笑,波澜不惊道:
“老夫人在寿宴之上,已经答应了我要和离之事。
今日此话,倒叫人觉得反复。
难道,老夫人要不顾谢家的脸面,亲自推翻当日,当着众宾客和亲友的面,所说过的话?”
见劝告无用,谢老夫人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如今云小衣已经对你构不成威胁,你现今又是花容的母亲,为何就不能忍一忍?”
“老夫人可知,雨天鱼儿为何要跳出水面?”
谢老夫人捻动手上的念珠,沉吟片刻道:
“那是鱼的想法,我又怎么知道。
也许,只是在水中待得太久,想要看看雨也说不定。”
苏意轻轻摇头,目光坚定道:
“老夫人也知道自己不是鱼,不懂鱼的想法。
如此,老夫人又何必在此强人所难?”
谢老夫人叹息一声,将捏着念珠的手搭在膝盖上,道:
“既如此,我也明白了。
你且回去吧,明日我便让望山写一封和离书给你。”
苏意起身,又冲谢老夫人行了礼,转身出了屋子。
谢老夫人见她出去,慢慢将手上的念珠放在桌上,眼神由柔和倏然变得锋利。
“一家人做不成,一条心便再无可能。
枉我尽心调教她这许多年,终究不是个能靠得住的。
咱们府上的事情太多,她也知道得太多,既然留不住,却也不能放任她自由。
吴妈妈你去传话,叫底下的人动手吧。”
说罢,谢老夫人又捡起桌上的念珠,闭上眼睛呢喃地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