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回纹褙子,头上簪着金玉做的珠钗,下着水绿色描金襦裙,远远看去贵气十足。
宋氏笑着将谢家大娘子迎进厅中,笑容久久不散。
“今日闲来无事,到你这里来串串门子,怎么不见二姑娘?”
宋氏笑。
“她成日在家中忙着女工绣花,此刻应当还在绣房中挑选绣线呢!”
钱氏喝口茶,赞赏道:
“果然是世家大族,这膝下的子女都是工整齐顺的。
不像我家的老二,整日里除了玩泥巴,便是出去找些沿街的小吃,与一些闺门的友人成日厮混。
这么一看,苏家的女孩儿个个儿都叫人瞧着可心儿呢!”
宋氏听这话锋,心中便也猜到了七八分她的用意。
“说起来我那大女儿也实在是苦命的人,好好地嫁进侯府来,却是没有享福的命。
这年纪轻轻就走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叫人伤心。”
说罢,她从袖中抽出帕子来,细细擦了一把眼角的泪。
钱氏面露悲伤,也将帕子往鼻底凑了凑,道:
“就说,苏意这孩子实在是命不好。”
宋氏附和着,又道:“不知世子可还好?
那日在灵堂见他,委实憔悴了不少。切莫过度忧伤,害了自己的身子。”
钱氏将帕子收起来。
“他对意儿是一心一意的,如今意儿就这么突然走了,他怎么能不伤心呢?
如今却还是睹物思人,难以放下。
如何能叫人不担心?”
宋氏叹一声,也是无奈。良久便道:
“如今世子正值壮年,膝下也没有子嗣,还是早些给世子寻个续弦才是。”
“这些我怎会不想?
只是,那孩子却十分执着,近些日子偏偏转了性,铁了心就要同苏意一心一意一双人。
可苏意没了,他可怎么办?”
说着,钱氏郁闷地垂下头去。
宋氏将帕子绞在手指上,略微思量后,道:
“大娘子若是不弃,我倒是有个法子。”
钱氏将身子往身侧倾了倾,道:
“什么法子?”
宋氏笑了笑。
“婉儿的长相还是有几分与意儿相似的。
不如,咱们私下安排两个孩子偶遇一场,说不准,世子便将心思挪到婉儿身上了呢?”
“倒是个法子。”
*
苏意看过萧百川的信,心头的雾霾散去了几分。
总算有个好消息,沈知夏还活着。
眼下刚得到消息,瑱王府正在招贤纳士,任何有才干的人,都可以去王府上领一百两银子,成为王府的幕僚。
苏意穿一件青灰色的交领常服,同周彦一同来到了瑱王府的门前。
管事的眼尖地将二人请进去,转过回廊便到了一个齐聚贤才的大厅之内。
场上的人不断在讨论当前大宁的边境形势的应对良策,人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眼下边境初定,更应该起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若是能够将西夏国一举拿下,岂不是就能实现国境内外的长治久安?”
“此言差矣。
大宁连年征战,只是近几年才开始休养生息,关注民生。
百姓尚未得到时机,长久地休养生息。倘若贸然开战,我大宁必将一败涂地。”
苏意拱拱手,上前道:
“这位兄台说的极是。
当今陛下年少时征战四方,以一鼓作气之势,平定我大宁南边的割据场面,又将西夏人驱逐至现在的北境之内。
由此,才换来如今大宁的长治久安,实属不易。
眼下国家才兵戈止息数载,便想再出其不意一举击溃,恐怕相比英勇善战的西夏人来说,我大宁的胜算并不算高。”
周彦上前一步,继续道:
“如今若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将西夏人完全赶出中原,除非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不仅能够以一敌十,更能横扫千军。
抑或我大宁的粮仓补给如丰收之年的储备一般丰富,满仓溢出,必然能够支持将士们一战到底。
可这两点,对于现在的大宁来说,都是难上加难。”
苏意接过话茬。
“不错,我大宁今年乃是大旱之年,百姓田中颗粒无收,难民成灾。
此时若不能安内,贸然将现有的国力,完全投注在驱逐西夏人、收复中原上的话。
恐怕,必然会使内乱不断,民心动荡,国家难安。”
话毕,伸手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拍手声。
众人寻声而望,皆躬身行礼道:
“草民参见瑱王殿下。”
萧广河雍容华贵的衣袍停在苏意的眼前,下一刻便听见他礼贤下士的声音,道:
“这位先生所说,正是我大宁现今痛处。
不知先生可有法子破解?”
苏意沉吟片刻,转而伏在地上,沉声答道:
“既有内忧,必先安内。
只有内部和谐,对外方能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萧广河伸手将苏意扶起来,面上带着良善无害的笑。
“先生说得极是。
先生乃是大才之人,不如就入我王府来,做我府上的幕僚如何?”
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苏意颔首,恭敬而喜悦道:
“草民仰慕王爷日久,今日更是慕名而来。
能够得到王爷的信任,是草民的福气。”
萧广河笑着将苏意扶起来,又将目光看向身边的周彦道:
“这位可是曾在定北侯府借住的周先生?”
周彦立刻拱手,道:
“不敢妄称,草民周彦,参见瑱王殿下。”
萧广河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一番道:
“本王记得先生与太子殿下相交甚深,怎么今日跑到本王的府上来了?”
周彦思索片刻,眸色坚定地颔首道:
“王爷不知。
太子殿下身子孱弱,又不能经常在京中。草民一心想要求取功名,跟着太子必是无用武之地。
王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萧广河俯视着地上跪着的男人,不觉勾了勾唇。
凉薄的笑意中,满是怀疑。
“周先生一向看重情义,更是因为昔日的旧友,便出口教训定北侯府的世子谢望山。
这样一个重情义的人,为了仕途,转头就来投奔本王,实在叫人很难信服。”
说着,他腰间的那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周彦的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