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苏意身在一处破庙内。
萧百川一身月白的常服坐在旁边,静静注视着她。
她连忙坐起身,手臂牵拉到肩胛的伤口,一阵剧痛清晰地传递到脑神经。
下一刻,身体不自觉地瑟缩起来。
“小心。”萧百川关切一声,眉眼中满是慌张。
苏意垂眸看向肩上的绷带,心存感谢地看向萧百川。
“多谢。
殿下怎么过来了?”
萧百川将手上烤好的红薯送上去,温声道:
“洪州的粮草,是引燃边境与西夏国开战的导火索。
一旦被人牵动,萧广河必会破釜沉舟,将你我诬告是通敌叛国之人,到时百口莫辩,必是死路一条。
你为了沈家的冤屈,如此付出,我能够理解。
但是你可想过,若你有来无回,沈家的冤屈又如何能被洗刷?”
苏意攥紧手中的木棍,眼睛盯着燃烧的火焰,陷入沉思。
“依照殿下之言,苏意该如何?”
萧百川看向她的眼睛,笃定道:
“做我的王妃,我来护你。”
半晌,苏意望着他深邃如海的眼眸,沉默无言。
“殿下是在拿苏意打趣?”
萧百川灼灼的目光盯着她被火焰照耀的侧脸,缓缓凑上去道:
“你真的以为,我在拿你打趣?”
“殿下怕是又误会了。
苏意不是贪慕虚荣之辈,更加不会贪心殿下的身份和地位。
倘若殿下只是在试探苏意,殿下可以放心,苏意断然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萧百川撤回来,端坐在侧,眼神晦暗不明。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做我的王妃,我会帮你安排好身份,必然不会有任何疏漏。
如此,就算萧广河想要动你,总还是要顾及你的身份。”
这当然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苏意审视萧百川半晌,心下仍然心存顾虑。
“苏大姑娘可以仔细考虑。
我这里有休书一封。
苏大姑娘日后若有心仪之人,或是我身子太弱走在姑娘的前头,姑娘便可在我死前拿出这封信,以示世人。
一则还姑娘自由之身,再寻良人。
二则,姑娘可以与心仪之人,双宿双栖,白首到老。”
说罢,萧百川将手上的休书递到半空,认真而坦诚地看向苏意。
半晌,苏意接过信封,道:
“我愿意。
只要能为沈家洗脱冤屈,让谢家得到应有的惩罚,就算配上我这条性命,我也愿意。”
萧百川垂下头,略有喜色的目光隐没在火焰中。
“阿苏,我定会护你周全。”
“殿下说什么?”
萧百川温柔看向她,语声中满是宠溺。
“从今以后,你我是否可以换个称呼了?”
苏意滞了片刻,道:
“殿下可以唤我意儿。”
萧百川沉默着望着眼前的火焰,最终勾起嘴角道:
“我不想如此唤你,阿苏。”
苏意似乎被萧百川的深情所感染。
良久,她怔然望着眼前的男人,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在苏家旧宅最温暖的那抹斜阳。
“像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唤我萧郎。”
苏意有些难为情地别过头去。
“萧、萧郎。”
萧百川勾起唇角,甜腻的目光掠过苏意的侧脸,轻轻应了一声。
空气被火焰炙烤,越来越热之后缓缓上升。
夜空之中星辰闪烁,微弱的光如玉般在银盘中洒落,照亮了广袤的大宁的土地。
*
很快,苏意获得了萧百川给她的新身份——翰林院学士朱纯的次女,朱颜衣。
朱纯是王皇后的父亲王太傅的得意门生,也是萧百川至今在京中鲜少的拥护者。
朱颜衣是朱纯在三个女儿中最疼惜的一个,无奈在十三岁这年却因先天之症,不幸夭折。
可朱纯却因为对女儿的不舍,并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而是将女儿的尸身封冻在清虚观内,只对外称女儿在观中静养。
萧百川将苏意李代桃僵,顺利成为朱家二小姐朱颜衣。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在清虚观中养病五年有余的二小姐。
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被陛下赐婚,不日便要嫁给当朝太子萧百川,成为名副其实的太子妃。
大病初愈,归家之际,天降荣华。
这世界上应当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朱颜衣的生母早已亡故,正妻欧阳氏膝下分别是朱家大女朱颜若和朱家三女朱颜昔。
朱颜若早已出嫁,远在千里之外的婆家。
朱颜昔与朱颜衣虽然同父异母,但却是从小交好的姊妹。
只是后来朱颜衣重病难治,离家之后去往清虚观中,便再未见过。
童莲将苏意接下马车,小声提醒道:
“那边笑得最开心的便是三姑娘,姑娘自小便与三姑娘交好,是比亲姊妹还要亲的关系,姑娘千万不要认错了。”
苏意点点头,抬眸见正好对上朱颜昔古灵精怪的眸子,二人相视一笑。
欧阳氏并不喜欢朱颜衣,就算是按照朱纯的意思出门来接,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颜衣见过母亲。”
欧阳氏却并没有好脸色,乜斜着眼睛别过来脸去。
调侃道:
“从前你可从不这样称呼我,怎么?
现在成了准太子妃,故意在我面前炫耀是不是?”
童颜低声提醒。
“姑娘,您向来称呼主母做大娘子。”
苏意却并不慌乱,继续道:
“从前是女儿不懂事。
如今女儿病体能够康愈,定然离不开母亲的日夜祈祷。
女儿念着母亲的恩情。”
被苏意一语中的,欧阳氏显得愈加不悦。
“又不是远方来的客人。
行了,快进家门去吧。
刚见面就在我面前卖弄你这副口舌,真是叫人不舒服!”
说罢,将手搭在身边婢子的身上,转身进门去了。
朱颜昔回头瞧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随后,又指了指院中的西南角,做了一个吃的手势。
苏意回以微笑,微微点头应下。
路上,童颜略有担忧。
“姑娘,那是三小姐约您去吃榛子酥,您从小吃这个就过敏,您不该答应。”
原来朱颜衣也对榛子过敏。
苏意轻轻拍了拍童莲的手,道:
“无需担心。
我去赴约,不吃便是,总不能扫了颜昔妹妹的兴。”
童颜无奈叹口气,可没有人能够躲过三姑娘的“催吃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