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学这日,容念风起了个大早。同凌云峰的一众人道别后,他才将屋内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好走了。
凌云峰的人见他趴在小黑云上飞远后,默默松了口气。
虽说他只会追着柳文他们劈,但冷不丁听见雷声也是挺怵人的。
宋修远在学堂见叶星辰时还愣了一瞬,叶星辰这种懒骨头什么时候起得那么早了?
他托着腮,语气难辨真假,打趣道:“你今日怎有心思来,不会是为了送容念雪吧?”
叶星辰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思,有些烦躁,咳了两声:“就是睡不着而已。”
“好好好,睡不着。”
宋修远看破不说,低着头从桌底将心法抽出来:“那还要不要我去打听解道契的法子?”
“自然。”
叶星辰毫不犹豫应声,他想,他只是有点动摇了而已。
“你要不悄悄和我说,你究竟喜欢不喜欢她?虽说你一直拿有喜欢的人搪塞我们,但到底有没有这人,你心里最清楚。”宋修远不知何时凑到了他的面前,笑得贱贱地问。
此前占星师说叶星辰需要同中元节子时出生的修士结为道侣,一直恹恹的人突然讲八岁还未上山时就有了心悦之人。一问哪家姑娘,姓甚名谁,一问三不知。
无极仙尊眯了眯眼,当即做出决定,把人锁屋里了。
宋修远脑中还在脑补大戏呢,转头一看,叶星辰早就歪头睡着,还十分贴心地在桌上放了靠枕。
宋修远:“……”
一阵清冽的气息落在身旁,他转头,竟看见谢思安坐在了叶星辰旁侧。身着亲传弟子才有的绯袍,碎珠流苏宛若星光闪烁,面如冠玉,眉心红纹艳艳,风光霁月中又带了丝诡魅。
顿时警铃大作,呼吸都错了一拍,蹙眉思考谢思安为何会坐在两人旁侧。
旁边弟子也带着不解,暗暗窃窃私语。
柳文等人站在门口,看好戏道:“原以为叶星辰要坐缩头乌龟呢,今日倒还真敢来。”
小跟班吹捧:“柳师兄一定要一解失发之恨!”
柳文的脸僵了一瞬,他今日带了假发,也不知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明明前几日就抹了生发液,还是没长出来。
都怪容念雪!
不,应该是怪叶星辰。若不是叶星辰,他也不会被宋修远和容念雪针对。
他的眼中闪过异色,狠狠剜了一眼趴在桌上的人。踢了脚小跟班,努努嘴:“你去把这东西贴到叶星辰背上去。”
说着将手中几乎看不出来的符箓给小跟班。
小跟班有些害怕,颤巍巍问:“师兄,这不会是什么禁咒吧?”
柳文挑眉,恶狠狠道:“玄冥咒罢了,死不了,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玄冥咒只会让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不至于死,但难受是少不了的。
小跟班从他手中接过,点头了然,眼眸深深暗暗。
几人心照不宣,不怀好意地朝叶星辰和宋修远的方向去。柳文故意扬声,“宋修远,你上次被我打伤的地方好点了没?”
旁边人哄笑,发出让人恶心的声音。
宋修远看向柳文,若有所思:“话说我上次揍你时,你的修为怎么忽上忽下的,不会是……”
他稍稍停顿了下。
柳文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你才是吃了药!”
“哈,”宋修远眼中漾出笑来,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样,“我可没有说你是吃丹药堆上去的。”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柳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宋修远嫌弃出声:“真蠢。”
小跟班假装无意,趁前排无人注意,指尖微动,将玄冥咒贴在了叶星辰身后。
他朝柳文抬手示意,这才在前排坐了下来。
柳文也不生气了,轻嗤一声离开。
直觉告诉宋修远他绝对做了手脚,但转头看叶星辰仍然趴着,也就放了心。
修学的长老拿着厚厚的心法进门,板着脸开始解析剑法招式。
这玄冥咒半个时辰后发作,到了时辰,柳文一众人奸笑转头,想要看叶星辰出糗,可直到放了学,叶星辰还是一动不动。
临近放学,叶星辰突然抬头,朝柳文做了个鬼脸。
柳文:“……”
被气得够呛。
未能如愿,学堂结束后,柳文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憋着一肚子火气离开了。
宋修远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柳文吃瘪,心里很是舒畅。
“他刚才又作什么妖了?”
叶星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勾住他的肩膀,朝谢思安道:“谢了啊。”
直到被勾着出门,宋修远才回过神:“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不认识,就帮了个忙。”
叶星辰花了半刻钟同宋修远大致说了何事,宋修远倒是没想到还有这茬:“那这谢思安感觉人还不错。”
叶星辰将手叠着放在脑后勺,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若有所思:“谁知道呢。”
—
尸傀阁,容念风趴在小黑云上,看着底下穿着黑袍飘过来飘过去的修士,难得陷入了沉默。
这是什么奇怪的画风?!
和一众人比起来,他的时尚女装实在是太扎眼。但他乾坤袋里也没带黑袍,犹豫半晌,他颤着声问:“云啊,你能不能披在我身上?”
小黑云吓得一抖,“哐——”地一声把容念风扔在地上,忙飞远了。
容念风:“……”
该死的小黑云!
旁边的修士都停了下来,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他。
容念风硬着头皮:“师兄师姐,早、早上好。”
一阵阴风吹过,他下意识抱着胳膊抖了抖。
“邱年长老让你去他洞府。”有人道,手上还提着两只青面獠牙的小鬼。
好在离得不远,胆战心惊了一路,他欲哭无泪。鬼知道他刚才看见了什么?!
尸傀阁简直就是不正常!走三步就能看见一只小鬼,手中托着头的断头鬼,声音凄厉无比的夜啼鬼,还有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鬼。
有那么一瞬间,容念风后悔了。
他还能全尸回到凌云峰吗?
邱年的声音从洞府内传出:“且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阵灵力裹挟,容念风浑身被看不见的细线拉扯着进了洞府,他听见轰隆的关门声,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怎么修炼的?
“桀桀。”
“好香的味道。”
“想吃想吃。”
尖锐的声线和黏糊糊的触感让容念风半点不敢动弹,小腿忍不住打颤。
他感觉自己头突然有点重,有个东西在上面打滚。稍微适应了在暗处视物,只见一只小鬼双手正撑在他的额上,口里血红的长舌头落在容念风的脸侧,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对视。
容念风:“……”
他还是死去得了。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然后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洞府里点了烛,容念风也看清楚了刚才趴在自己头上的小鬼,笑得躺桌案上打滚:“好玩好玩!”
不用问也知道是在嘲笑他。
便宜师父穿着黑袍,扒拉着手中的乾坤袋,也扔了一套黑袍给他,沙哑着声音道:“这是你的。”
容念风低头看着手中的黑袍,有些抗拒,问:“我可不可以不要?”
邱年:“不可以。”
他拒绝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容念风又问:“为何?”
邱年顿了顿,容念风以为他被自己问住了,正想把黑袍扔自己乾坤袋落灰,就听见邱年幽幽道:“有范。”
容念风:“……”
他想了想自己穿着黑袍在玄天剑宗飘来飘去的模样,相当利索地将黑袍披上了。
邱年颇为赞赏地看了看他:“你既是男子之身,就不必着女装了。这黑袍还能帮你掩饰几分。”
“行。”
容念风下意识答道,反应过来后,他僵硬地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邱年摆摆手:“实在过于拙劣,无极仙尊那老匹夫看不出来罢了。”
没想到就这样掉了马甲的容念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垂下眼眸,心情复杂。
“放心吧,在尸傀阁不会有人多话的。你穿着黑袍,就无人认得出你来。”
容念风本想说谁信啊,但想到门外乌泱泱的一堆手中提着鬼的师兄师姐,默了声。
嗯,要是是尸傀阁,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师父,那平日修学在哪儿修啊?”
闻言,邱年又从手中的乾坤袋中捣鼓半天,最后摸出一沓厚厚的书:“我先教你些基础,你白天跟着我修炼,晚上看书。”
容念风:“不休息吗?”
邱年眯了眯眼:“正是修炼好时候,多修炼,少走弯路。”
乍一听没问题,但容念风总觉得自己被画大饼。
于是他糟心的修炼生活就此开始。
容念风原以为邱年只是开玩笑,但直到他每天鬼还没醒他先被一盆凉水泼醒,拿着他的大黑剑挥一千下,手都要断了又被拉到一汪清泉。而邱年只撂下一句让他试着运转体内的灵力,用五指操纵水形成细丝就没影了。
留下一只馋他血的小鬼,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浮在水上看他修炼。
晚上还要点着烛,窝在床上看心法,一打盹头上的长舌鬼就舔他的脸。
容念风:“……”
这日子谁想过谁过吧!
看了一眼旁边眯着眼呲牙的小鬼,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学。
终于,邱年看着顶着两个大熊猫眼的他,没有的良知又回来一点,点头允他回凌云峰休息两日。
大包小包收拾好后,容念风有气无力地出了洞府。
他想,怎么总有种出狱的感觉。
唤了小黑云,头顶着睡懒觉的小鬼,打着哈欠回凌云峰了。
也不知凌云峰的师兄师姐有没有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