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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章 染疫

    “我也想阿爷了,昨天你都没来看我。”

    朱长安的声音带着抱怨,随后他看着朱元璋的脸有些错愕:“你怎么哭了?”

    朱元璋闻言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湿漉漉的。

    “阿爷没事。”朱元璋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只是刚才想到一些难过的事情。”

    朱长安闻言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阿爷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好。”

    朱元璋看着朱长安乖巧懂事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有你在阿爷就不难过了。”

    朱长安笑了,朱元璋也跟着笑了,只是眼角还残留着一丝泪痕。

    他紧紧地抱着朱长安,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察觉到不对的朱长安也紧紧抱着朱元璋想要给他一些安慰。

    良久,朱元璋才松开手,他看着朱长安的眉眼又好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眼中满是慈爱。

    “阿爷。”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要告诉我。”朱长安看着他这样不同寻常的样子声音有些颤抖。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乖乖,阿爷想跟你说一件事。”

    “嗯,你说。”

    朱长安心中瞬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想到了什么,但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与惶恐说道:“我听着呢。”

    “你的爹爹.......”朱元璋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你爹爹他...染了痘疮没能熬过去...已经去了。”

    朱长安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猜测与想象和真切的证明总是有所不同。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感到鼻子发酸,珠串似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爷...为什么,不是有御医吗?”脑子一片空白的朱长安忽然哽咽的笑了:“你让太医院的人一起去,再去看看万一还有救呢。”

    朱元璋看着朱长安似哭似笑的样子,心中一阵绞痛。

    他伸手想要安慰朱长安,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爷,爹爹不是你最寄予厚望的长子吗。”

    “你救救他,救救他...你怎么没救活他......”

    朱长安边说边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我要去看他...他的尸体呢,他停灵在那怎么没人告诉我......”

    朱元璋伸手紧紧抱着朱长安,跟他一起痛哭流涕。

    “我...是咱没用.......”

    “救不了他......”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正拼命的想要抓住面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却怎么也抓不住。

    “爹爹的尸体呢,停灵在那,我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烧了。”

    “烧了?”朱长安傻了眼用喃喃自语般的音调问着,他震惊的看着朱元璋:“为什么要烧了?”

    “你爹的病是疫病,尸体不能留。”

    朱元璋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说道:“这是规矩。”

    “从宫里到宫外所有染病而死的全都要烧掉。”

    “可是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你怎么忍心烧掉他,你怎么忍心......”

    “他是太子,他不是别人,他是你的太子啊......”

    朱长安闻言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孩子,阿爷也不想这样。”朱元璋强忍着泪水说道:“可是不烧掉,疫情会越来越严重。”

    “标儿已经走了,我除了是他的父亲还是大明的皇帝。”

    “阿爷......”

    “阿爷.......”朱长安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拼命地想要忍住泪水,却怎么也忍不住。

    他这一叫,带的朱元璋老泪纵横悲痛欲绝,他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朱长安放声大哭。

    “标儿,我的标儿。”

    两人哭成一团。

    朱长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

    许久他俩平静下来,朱长安伸手擦去朱元璋脸上的眼泪,声音沙哑的说道:“阿爷别哭了,你哭的我也想哭。”

    “好。”朱元璋闻言强忍着泪水挤出一缕笑容:“阿爷不哭了。”

    随后朱长安站起身来刚想再说点什么安慰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乖乖!”朱元璋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扯住他:“传御医!”

    两刻钟后。

    御医诊脉之后跪下向朱元璋禀告朱长安的病情。

    “回禀陛下,殿下悲伤过度,又受了风寒。”御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如今应当静养,不能再受刺激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知道了。”

    御医走后朱元璋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朱长安,心中满是担忧。

    他伸手摸了摸朱长安的额头,只觉得烫得吓人。

    “乖乖。”他轻声呼唤着朱长安,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都是阿爷不好,阿爷不该告诉你这些的。”

    “来人,将太孙送回去,好生照料。”他伸手抚摸着朱长安苍白憔悴的脸颊,心中满是自责。

    “是。”一旁的陈谨领命,带着其他太监宫女一起将朱长安抬了回去。

    暖阁。

    待傅荣看见竖着出去横着进来的朱长安心跳仿佛都停了一瞬。

    “太孙妃。”陈谨行礼后说道:“陛下让奴婢将太孙送回来。”

    傅荣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查看朱长安的情况:“怎么回事?”

    “太孙受了风寒,再加上悲伤过度,晕倒了。”陈谨叹了口气说道:“您多费心。”

    “多谢公公,有劳了。”傅荣谢过陈谨,命宫女将朱长安抬到床上放好。

    陈谨走后,傅荣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朱长安,心中满是担忧。

    她抬手探了探朱长安的额头,只觉一片滚烫,忙命宫女将冰帕子拿来给他降温。

    傅荣亲自动手给朱长安敷上冰帕子,时不时用手背试试温度,还不忘唤宫女将隔壁屋的御医叫来一起看着。

    这一夜她几乎是彻夜未眠,一直守在朱长安身边,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翌日。

    到了下午朱长安才悠悠转醒。

    傅荣见他醒来,心中大喜,连忙询问他的情况。

    “我......”朱长安只觉得头痛欲裂:“我这是怎么了?”

    “你染上了风寒又伤心过度所以昏迷不醒。”傅荣握着他的手说道:“御医说你不能再受刺激了,要好好休养。”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只觉得浑身无力。

    傅荣见他精神不振,心中满是担忧,连忙叫来宫女,吩咐她们准备些清淡的饮食。

    又让人给朱长安喂了点药,很快他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晚,朱长安再度醒来,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傅荣关切的眼神。

    “你醒了。”傅荣见他醒了,连忙扶他坐起来:“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朱长安点了点头,接过傅荣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

    “现在感觉怎么样?”看他不喝了傅荣接过杯子放在一旁问道:“好些了吗?”

    “疼,我好难受。”朱长安哑着嗓子只觉得浑身都疼没有一处舒服。

    “还疼?”傅荣连忙问道:“我叫御医来。”

    “别走,别走...让观昙去叫。”朱长安伸手拉住傅荣的衣袖:“你别离开我。”

    “我不走,不走。”傅荣反握住朱长安的手,轻声安抚道:“观昙去叫御医了,你别怕。”

    不一会儿观昙带着御医回来了。

    御医为朱长安诊脉后脸都绿了,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太孙妃臣请将太医院剩下的人都请过来。”

    傅荣闻言心中一紧,一边命观昙去请人,一边问道:“殿下他...出什么事了吗。”

    御医慌张的跪地行礼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殿下,殿下染了痘疮。”

    傅荣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仿佛天崩地裂般的恐惧漫上心头。

    “痘疮?”她重复了一遍御医的话:“为什么会染上痘疮?”

    御医叹了口气道:“太孙殿下应是染病已久,却一直没有发现,直到今日才爆发出来。”(潜伏期7-17天,早期症状与流感类似。)

    “这...”熬了近乎一天一夜的傅荣只觉得一阵眩晕,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观昙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观昙扶着她坐下,御医也趁机给她诊脉。

    傅荣此刻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朱长安染病这件事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御医诊脉后说道:“娘娘尚且康健,只是太过操劳,需要进行休息,注意不要让自己再累着了。”

    她点了点头,伸手握住朱长安的手,只觉得他手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很快其他御医也赶来了。

    傅荣站起身来,将位置让给他们,让他们给朱长安诊断。

    众人轮流给朱长安诊脉,最后得出的结论都差不多。

    “殿下的情况不容乐观,还请娘娘做好心理准备。”

    其中一个御医开口道:“痘疮凶险,再加上殿下情绪低沉,只怕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荣打断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眼泪:“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御医们行礼后离开。

    朱长安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傅荣坐在床边,握着朱长安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观昙劝道:“娘娘,您别哭了,身子要紧。”

    傅荣摇了摇头:“观昙,你得过吗。”

    观昙沉默了片刻:“奴婢幼时得过,奴婢知道这东西有多凶险,当年奴婢的母亲和弟弟就是因此丧命,只有奴婢侥幸活了下来。”

    傅荣的手微微颤抖问道:“那后来呢?”

    观昙垂眸道:“奴婢的母亲和弟弟走后,奴婢的父亲觉得不祥就把奴婢卖到了府上,此后奴婢再也没见过父亲。”

    傅荣沉默了她看向床上的朱长安,心中一阵绞痛。

    观昙见状又说道:“奴婢知道您担心殿下,可是太孙妃您不能倒下,您想想小郡主,若是您也倒下她怎么办。”

    傅荣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你去给殿下熬药吧。”

    观昙应声退下。

    傅荣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朱长安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第二日,朱长安的病情更加严重了,他身上开始出现红疹,密密麻麻的,看着十分恐怖。

    傅荣看着朱长安身上的红疹,心疼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御医们轮流给朱长安诊脉,却没有一个人敢保证他能活下来。

    傅荣无法坐在床边只能日以夜继的守着他。

    坤宁宫。

    这天朱元璋才走到屋外便听见阵阵哭声。

    他面色一变快步走进屋中,只见马皇后正坐在床上捂着脸哭泣。

    “妹子。”朱元璋连忙走过去,坐在马皇后身边:“你怎么哭了?”

    “乖乖,我的乖乖。”马皇后哭着说道:“我的宝贝那么好,怎么会得这个病呢。”

    朱元璋闻言心中也是一阵酸涩:“别哭了,太医们会尽力救治乖乖的。”

    “尽力,尽力.......”

    “标儿怎么样了?”

    马皇后点点头擦着眼泪问道。

    “标儿没事。”朱元璋说道:“太医们说标儿身子骨好,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康复了。”

    马皇后闻言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些,但还是止不住地流泪:“乖乖怎么那么苦啊。”

    朱元璋叹了口气,轻轻拍着马皇后的背:“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哭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说道:“再过两天我就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得去看看乖乖。

    “好。”朱元璋点点头:“等你身体恢复了,咱们一起去看乖乖。”

    “好。”

    这一晃两天就过去了。

    坤宁宫这边,马皇后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穿戴整齐,便去探望朱长安。

    然而正当她准备出发的时候,朱元璋来了。

    两人便一起去了暖阁。

    到了暖阁便见朱长安躺在床上,手被绑住,他脸上和身上都布满了红疹,看上去十分吓人。

    傅荣木然的守在旁边神色憔悴。

    朱元璋和马皇后看的心疼不已,朱长安可是他们最疼爱的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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