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身强体壮的朱标会猝然薨逝。
随着骤然朱标的离去,朝堂上的局势也越来越复杂,这个从小便被朱元璋和朱标当作继承人培养的皇长孙自然成为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面对这种局面,朱元璋也是操碎了心,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私下里可是没少费心思。
“不行,不能在等了,没揪出来的以后再说,揪出来的,过完年咱就给他处理了。”
朱元璋自言自语着,随后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中透出森然的杀意。
“妹子,你放心咱绝对会留给孙儿一个安安稳稳的朝堂。”
无人回应。
坤宁宫里一片寂静。
一三九四年(洪武二十七年)二月十五日
御书房。
朱元璋正看着蒋瓛呈给他的密报。
陈谨走进门行礼小声说道:“陛下晋王和燕王到了。”
“哦,让他们进来吧。”朱元璋头也没抬的说道。
陈谨得令转身出去。
片刻后,晋王朱㭎、燕王朱棣二人走了进来,两人绕过跪在地上的蒋瓛对着朱元璋齐齐行礼:“父皇。”
朱元璋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二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道:“起来吧。”
“谢父皇。”两人起身站好。
朱元璋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低头接着看自己手中的密报,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晋王和燕王悄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尴尬。
毕竟朱元璋对他们向来要求严格,如今对方沉默不语,更是让他们心中变得忐忑不安。
不过他们并不大敢上前搭话。
过了一会儿,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密报,抬眼看向他们二人,开口问道:“你们可知咱为何秘密召你们前来?”
晋王和燕王再次互相看了看,两人都在心中暗暗猜测着朱元璋召他们前来的原因,不过表面上还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异口同声道:“儿子不知还请父皇明示。”
朱元璋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另一份密报,递给陈谨说道:“这是咱让蒋瓛调查到的,你们看看吧。”
陈谨立马上前接过密报转交给晋燕二王。
接过密报后,晋王和燕王二人立刻打开仔细看了起来,随着时间流逝,两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晋王朱㭎看完后,脸色有些苍白,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父皇,这密报上写的都是真的?”
朱元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这是蒋瓛用了九个月,花费了大力气才查到的,不会有错。”
燕王朱棣看完密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强压下心中怒火,开口说道:“父皇,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父皇明示。”
朱元璋冷哼一声说道:“还能有什么事,还要我怎么示,这摆明了是有人想要祸乱我大明江山。”
说着说着他有些咬牙切齿:“甚至他们竟然成功了一半。”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晋王朱㭎开口问道:“父皇,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京中突然爆发大疫是人为的。”
“孔家,衍圣公,好一个圣人之后。”
“还有这些世家,不过短短十来年又冒出头来,还干了票大的。”
“他们的目的不是咱,是标儿,是他的子嗣。”
朱㭎二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从元朝留下来的世家胆子如此之大。
“孩儿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如此?”晋王朱㭎有些不解地问道。
朱元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咱问你们,如果咱死了,谁能当这个皇帝?”
朱㭎和朱棣一愣,没想到朱元璋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不过两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异口同声道:“自然是太孙殿下。”
“如果京中未发生大疫呢。”
晋王和燕王再次沉默,他们也知道,如果朱标没有死,那么皇位一定会落到他手中。
朱元璋说着脸色阴沉下来:“可现在呢?”
朱㭎和朱棣心里一凛,顿时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
“但好在天不绝我,太孙没事,若是太孙和太子一并去了,他们就算是彻底成功了。”朱元璋冷笑道。
晋王和燕王二人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们知道,朱元璋所说的只是最坏的情况,可实际上结果已经很坏了,宫中死了二百余人,光是皇子皇孙就死了不少。
以他大哥为例,除去自身没挺住,这两年所纳姬妾生的几个幼子都死了五个啊。
这个数字简直让他们头皮发麻。
这两人是越想越后怕,如果两个皇储都没挺过去,真让那些人的阴谋得逞,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毕竟父皇年岁已高,对他们来说最优选项就是大哥继位,大侄有着从小看到大的情谊勉强也认了。
要是他俩都没了,父皇会选谁?
他们很清楚朱元璋对朱标的偏爱,哪怕对方没了皇位也落不到自己手里。
所以朱允炆还是朱允熥,那后果光是想想就令人头大。
“但好在他们失败了,他们失败了也就算了,还被咱抓住这么大的把柄,既如此那就不能怪咱心狠手辣了。”
朱元璋声音森然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最恨别人背叛自己,尤其是那些有胆子伤害自己家人的人。
“山东曲阜孔氏、日照宁氏、泰安王氏、乐安张氏、海丰陈氏.......”
“这些人往来密切,甚至互为姻亲。”
“他们打定主意想死,咱自然是要成全他们。”
“咱给你们每人两千轻骑,蒋瓛会带锦衣卫配合你们,务必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晋王朱㭎和燕王朱棣二人连忙跪下领命:“臣遵旨!”
“去吧,记住,一个也不许落下!”朱元璋声音冰冷地说道。
晋王朱㭎和燕王朱棣二人齐声答道:“是!”
随后两人再次行礼起身离开御书房。
蒋瓛也在得到朱元璋的点头后站起身来赶紧离开去追赶二王。
待几人都走后后,朱元璋独自坐在龙椅上,眼神阴冷地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你们以为咱老了,治不了你们了,哼,孔孟.......”
不知想到什么他原本满是杀意的脸上间透出几分痛苦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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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这个糟糕的差事后。
朱㭎、朱棣带着轻骑出京城直奔山东方向而去,蒋瓛领锦衣卫紧随其后。
两地相隔并不远。
日夜兼程不到两日他们就到了山东曲阜。
此时已是深夜。
朱㭎和朱棣没有休息,锦衣卫的人打开城门后,他们直接下令让轻骑将衍圣公府邸团团围住。
衍圣公府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锦衣卫破门而入,他们才反应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不想活了吗,胆敢擅闯衍圣公府。”孔府的管事大叫道。
晋王朱㭎看着这个叫嚣的人,冷笑一声说道:“死罪,我看是你们死到临头了还差不多!”
旁边的锦衣卫将校则是直奔他们早就探查过的祠堂而去。
“大人,找到了。”带队的锦衣卫校尉身边的一个兵卒掀开牌位上的白布后高兴的喊了起来。
“这里供奉着元朝皇帝的神位。”
在锦衣卫兴奋的呼唤声中两王和蒋瓛也到了。
“蒙元余孽。”朱㭎冷笑一声。
“好一个衍圣公府。”朱棣看着祠堂里还点着的香炉和长明灯说道。
祠堂里除了供奉着历代衍圣公的牌位外,还供奉着蒙元皇室的牌位,如今看来,这哪里是什么衍圣公府,分明就是蒙元余孽的藏身之地。
这时衍圣公孔讷被压了上来。
孔讷被带到后看到祠堂的情况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晋王朱㭎走到他面前,冷笑道:“衍圣公,你还有什么话说?”
孔讷看着晋王朱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朱棣见他不说话,便走上前,一脚踹翻供桌,将那些蒙元皇室的牌位全都踢倒在地,狠狠地踩了两脚。
歇了愤才对着他说道:“衍圣公,你们做得很隐秘,如果不是这次东窗事发,恐怕我们还真发现不了你们与蒙元余孽勾结。”
孔讷没想过会被发现,听见朱棣的责问脸色更加苍白他颤颤巍巍地说道:“晋王殿下、燕王殿下,此事与我无关,都是他们逼我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三哥他说他是受害者呢。”朱棣怒极而笑:“这鬼话你信吗。”
朱㭎厌恶地看了孔讷一眼,对身旁的蒋瓛说道:“蒋指挥使他就交给你了。”
“我也是被逼的,我也是受害者啊!”孔讷还在无力地辩解着。
蒋瓛见状上前一步冷笑道:“衍圣公,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你真当咱的锦衣卫是吃素的吗?”
“还不拉下去。”
几个锦衣卫立马上前将孔讷拖走。
“王爷,衍圣公府的密室找到了。”很快又有锦衣卫过来报告。
晋王朱㭎眼前一亮说道:“走,去看看。”
衍圣公府的密室建造得极为隐蔽,得亏锦衣卫早已探查许久,又擅长抄家,一般情况的话还真找不到这里。
密室里堆放着大量的金银珠宝,摆放整齐的书画古玩,各种隐秘账册甚至还有一些兵甲。
蒋瓛一瞅就知道这些账册都是些什么东西,心中更加高兴了。
让人仔细翻阅过后他愈加兴奋。
有了这些证据足以让他将山东这些世家连根拔起。
宁氏、张氏、陈氏等世家来往的证据聚在于此。
出了密室后蒋瓛对晋王朱㭎说道:“王爷,这些证据足以将山东世家连根拔起,您看?”
“拔,当然要拔,这些人居然敢和蒙元余孽勾结,简直是胆大包天,必须严惩不贷!”
“三哥。”
朱㭎回过头,只见朱棣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后,他看着朱棣,问道:“老四,怎么了?”
“事态紧急,我想连夜行动,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朱㭎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也好,宜早不宜迟,那就连夜行动吧。”
说完朱㭎对蒋瓛说道:“蒋指挥使,这次就辛苦你了。”
“王爷客气了,这是卑职分内之事,何谈辛苦。”蒋瓛连忙说道。
随后他们几人分开,各自挑了几个世家府邸去了。
不过三日,山东在被军队熟练的镇压之下,参与此事的大小家族的嫡系三代皆被羁押。
十日后朱元璋就给这些被押至京城的家主们挑了个良辰吉日。
如孔讷、宁煕、王磊...这些家主会在二月二十八日以谋逆罪被带上刑场凌迟处死。
叔伯兄弟从犯皆绞,妻妾姊妹没官。
虽罪及九族。
但主犯三族以外仅流放。
当然这并不是朱元璋最初的想法。
在他看来,谋逆罪就该诛九族。
但在朱长安的劝说下,朱元璋还是改变了主意。
得益于他这孙子性格偏软,觉得两万多人全部处死太过残忍,那些人也就因此活命。
一般来说朱元璋因为各种原因偶尔杀上十来个人朱长安都已经习惯了,可那是两万多人啊,不是两万头猪。
太过于血腥了,这案子他哪办的了,根本下不去手好吧。
不过当他找上去的时候熟知他性格的朱元璋并不生气,反而挺欣慰自家孙子宅心仁厚的。
暗道咱孙子就是心软,不过咱可不会心软。
于是主犯三族以内全部处死,九族流放,余者收监。
当然此案牵连甚广,一时间也算不上尘埃落定,每天还有不少人被锦衣卫缉拿,但对比之前已经好上许多了。
新一期的大案让各地想要冒头的世家瞬间缩了回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只要这位还在那他们就没有出头之日。
甚至他们对这位看起来颇为仁弱的太孙也有了新的想法,哪怕朱长安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再善良,也改变不了他监斩行刑处死了上百人的事实。
朝臣对朱长安的看法也逐渐变得复杂起来,他们开始意识到这位嫡长孙的性子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好说话。
不过朱长安对他们的看法并不在意,或者说他对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看法,除非这人碍着他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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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