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仅仅是小孩子记得的问题,还有一个就是他的态度会影响宫人对宝澄的态度。
“好了,不说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咱们早些休息吧。”傅荣见他态度诚恳也就不再追究了。
“嗯。”朱长安应了一声。
两人洗漱过后便上床歇息了。
一三九六年(洪武二十九年)八月五日
慈幼院。
蓝玉正黑着脸查验傅敬送来的人。
而朱长安那个倒霉的四舅舅傅敬则是穿着常服,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周围帮忙的人更是默不作声,生怕这尊大神拿自己撒气。
一个时辰后。
蓝玉像是终于看完了傅敬给他的所有登记在册的孩子,他丢掉手里最后一份资料,看着面前的孩子一言不发。
傅敬看着他不敢说话,知道他被陛下坑完又让自家老爷子摆了一道,只能低头缩着脖子装鹌鹑。
好在最终蓝玉并没有为难他只是烦躁的挠了挠头,然后拿起印章在册子上加印:“行了,人我带走了,烦死了。”
“是是是...多谢大将军。”傅敬脸上的笑容在蓝玉盖好印章后顿时真诚了几分。
很快蓝玉就带着人离开了慈幼院。
一个时辰后。
军营。
蓝玉站在校场,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面前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大姑娘们。
自洪武二十年慈幼院成立,没两年里面的孩子是成倍的上涨,主要是那些有点良心但不多的人们发现送去那里的孩子是真养以后,送往那的孩子就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让负责此事的傅敬每天都头疼的不行。
从被迫搬去更大的地方到扩建再立分院。
一次又一次。
随着规模越来越大被拖下水的人也越来越多。
比如蓝玉,他从四年前第一次对傅友德伸出援助之手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有钱的快乐了。
不只是他,其他与朱长安交好的,最惨的就是那几个以傅友德为首的姻亲,挣点钱全烧那里头去了。
也就是这两三年大孩子多了可以集体做些纺织一类的活进行补贴,这才让慈幼院变得收支平衡。
此时他面前的都是年龄偏大体格较好的姑娘。
差不多一个卫所的人,也就是五千六百人左右。
明年他跟着北伐队伍的条件,除了照顾朱允熥就是让这支队伍见血,过几年好用来给朱文堃做护卫。
朱长安给他的要求是能回来一半就行了。
但对于他来说这要求属实有点低了。
他觉得自己带回来十分之八九没啥问题,虽然这是一群嗯.......
见鬼了,谁来救救他,蓝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
“我现在和陛下说不去了还来得及吗?”他神思有些恍惚的嘟囔着。
但是很快他就想起了还需要他照顾的朱允熥,顿时就歇了这个心思。
“唉,要老命了...º·(இωஇ)‧º·˚.”
一三九六年(洪武二十九年)十二月三日
因新帝登基而加恩科,其中次年科举时间不变。
恩科于六月举行乡试,十一月举行会试,十二月殿试。
御书房。
朱长安木然的看着面前的刘三吾几人。
“你们确定吗?”他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问道。
“臣等确定......”几人相视一眼,拱手再次说道。
看着这些看起来正气凛然的人,尤其是听到他们那句,北人文理不佳、语多犯忌,不可。
朱长安忽然笑了。
他越发明白了他阿爷为什么常常杀人。
是谁给他们的勇气,这些文人如此的自以为是究竟是哪来的自信?
“诸位是觉得皇爷年迈,而朕年幼好欺吗。”朱长安看着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什么变化依旧和往常一样的温柔。
但他们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
“臣等不敢。”刘三吾等人连忙行礼。
“不敢?朕看你们敢得很。”
“臣等不敢。”几人跪倒在地继续道。
“呵,不敢?朕看诸位胆子大得很啊。”
“不过没关系你们也不用害怕。”
“我不是皇爷爷不喜欢杀人。”
“我随他,但我不是他。”朱长安笑着看向几人。
“所以朕不会杀你们。”
“你们忽悠朕,那朕就和你们好好玩玩。”
“此次所录的五十一名进士,暂入翰林院修书。”
“待到下次考试让他们跟着再考一次,考中者按旧历安排官职,未中者斩首示众家眷流千里。”
“你们下去吧,休息几个月,明年二月会试我会安排其他人为主考。”
朱长安的话太密几人都插不上去,并且他说完后侍候在侧的陈欢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赶紧就将他们拉了出去。
等他们走后,朱长安也不笑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
此时此刻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陈欢。”
“奴婢在。”陈欢应道。
“传傅敬,张嵘,邓铨,孔希善......”
“是。”陈欢应了一声。
一个时辰后。
“陛下,人到齐了。”陈欢低声提醒看着奏疏发呆的朱长安。
“让他们进来吧。”朱长安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奏疏说道。
很快傅敬等人走了进来朝他行礼。
“免礼吧,都坐。”朱长安温和地说道。
“谢陛下。”众人谢恩后依言坐下。
“四舅舅,刘三吾等人欺我年幼,我打算明年二月的会试以老师为主考你等为考试官负责此次会试。”朱长安看着他们说道。
几人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另外你找舅姥爷帮忙组织考试,我记得慈幼院有六万多人了吧。”朱长安看着傅敬说道。
“是,慈幼院现有六万三千七八十九百人。”傅敬没有多想便回道。
“万中取一,选六个出来,到时候会试我让他们跟着一起。”朱长安点点头继续说道。
“啊?”
“这......会不会不太好?”傅敬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有什么不好,他们可是咱们辛辛苦苦培养了好几年的人才,不用岂不是可惜了。”朱长安笑了笑说道。
“可是陛下,这样肯定会让人说闲话的。”
“况且这样选的话里面肯定得有好几个女孩。”
“这是不是不太好?”傅敬有些担心的问道。
“有什么不好的,这就是他们糊弄我的代价。”
“对了先生你为礼部侍郎做事会不会束手束脚。”对傅敬的话不以为意的朱长安又看向张嵘问道。
“回陛下,臣如今所管之事皆由陛下决定,无甚约束。”被点名的张嵘赶忙回道。
“是嘛,可我觉得礼部侍郎终究是有所制约,老师还是做礼部尚书吧,顺便可以帮我做另一件事。”
“那郑沂......”张嵘犹豫道。
“郑沂年迈多病让他在家中休养吧。”朱长安回道。
张嵘虽然知道郑沂精神着呢但也没有反驳:“嗯,那陛下想让我做什么呢。”
“令九品及以上官员的女儿暂停婚嫁,让所有适龄未嫁女参加考试,届时前一百名一同参加会试。”朱长安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炸了。
“这......”张嵘实在是被朱长安的骚操作惊到了。
“老师觉得怎么样。”朱长安问道。
“陛下,这有些不妥。”张嵘苦笑道。
“是啊,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孔希善整个人都傻了,原本因为女儿为妃高高兴兴挤进这个圈子的他,此刻深恨自己为什么还没到五十岁。
要是到了五十岁他就不用跟去新都掺和这些荒唐事了。
“这要是传出去,朝堂一定会乱成一团的。”邓铨也跟着开口劝道。
“我知道荒唐,所以先告诉你们。”朱长安看着几人笑吟吟的说道。
“陛下何故如此,若是您想要女子,那宫中多的是,何必如此大费周折。”想歪了的邓铨忍不住开口劝道。
“朕可没打算让她们进宫。”朱长安摇摇头说道。
“那陛下是为了什么?”傅敬也跟着问道。
“他们都说朕年幼,让朕不要胡来,朕偏要胡来。”朱长安理直气壮的说道。
“朕这次不仅要胡来,还要闹得人尽皆知。”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长安的骚操作让在场的几人都麻了,哪怕是被他霍霍惯了,脑子转的最快的傅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陛下...陛下可想过此事结束那些女子.......”傅敬犹豫的再次劝道。
“四舅舅不用担心,朕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朱长安打断了傅敬的话。
“宫中现有女官三百多人,待过完年搬去新都我只会带走小一半。”
“其中空缺可以由考上来的女子填补,甚至一些成绩优异者...朕觉得可以把她们安排在你们手下带一带。”
“若是能于一众男子中崭露头角,这样的姑娘单单来宫中做女官太可惜了。”
“陛下是准备让她们入六部做事?”听到这话傅敬瞪大了眼睛。
“正是,四舅舅觉得怎么样。”朱长安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不大合礼制......”傅敬憋了半天,就憋出了这一句话。
其他人都在沉默中消化着朱长安那天马行空般的想法。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况且礼制还不都是人订的。”朱长安笑了笑又说道。
“陛下何故如此看重这些女子。”孔希善苦笑道。
“孔待诏为何认为朕只是在看重这些女子呢?”朱长安反问道。
“那陛下此举意欲何为?”傅敬忽然意识到他们根本没有摸透朱长安的想法。
“朕的目的,想必几位应该已经猜到了。”朱长安笑了笑说道。
陈欢适时的给几人添了茶。
几人低头喝茶谁也没说话。
“科举是为了给朕选拔人才,我若是让女子入仕,你们觉得那些大臣会如何反对?”朱长安问道。
“那必然会群起而攻之。”傅敬回道。
“是啊,群起而攻之。”
“可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朱长安嘴角微微上扬。
“臣有些不明白。”张嵘说道。
“我若是让这些女子入了六部,你觉得那些大臣会不会愿意接受她们?”朱长安没有回答反而继续问道。
“怕是不愿意的居多。”张嵘委婉的回道。
“若那是你的女儿呢?”朱长安又问。
“这......”张嵘顿时哑口无言。
“这便是朕的目的。”朱长安笑着说道。
“他们执着于南北之争,欺上瞒下糊弄到我这,那我也折腾折腾他们。”
“只女子参加科考这一项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无暇他顾,又或者团结起来,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南北士子都有了新的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自五代十国的后晋“儿皇帝”石敬瑭丢掉燕云十六州开始,北方大部分地区在数百年内先后沦为异族所统治,历经五代十国、辽、金和蒙元等,近四百年的南北分裂,风俗语言变化甚大,两边已经很难算作同一类人了。”
“所以南北士子先天便有隔阂,可若朕让女子与男子一同参加科考,那局面又会如何呢?”朱长安自问自答道。
“这样的话只怕会骂声一片,再无宁日。”傅敬有些苦涩的说道。
“不单如此,我是在用新的矛盾掩盖旧的矛盾,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朱长安看着几人又问道。
“他们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傅敬沉声道。
“不错。”
“元朝时期共十六次科举分汉蒙两榜,汉人榜能找到籍贯区分的大概有九名北状元,三名南状元。”
“在异族的统治下尚有状元,结果到了自家治下就连进士都当不了.......”
“要知道洪武初期的科举考试北方进士还有四分之一呢,近三十年过去,北方不仅没有发展反而越变越回去了,你信吗。”
朱长安的长篇大论越说越起劲,他不够聪明,也不是像他皇爷那样杀尽江南百万兵、腰中宝剑血犹腥的布衣天子。
朱元璋不许宦官识字削减女官都是为了稳定皇权,避免再现前朝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