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在心里面闪现了一下，就被她自己给否决掉了。
和楚子航之前猜测的一样，她的MBTI性格测试是INFP-T，典型的情感内倾型人格，有一本书的话她就能安安静静地在窗台边上坐上一下午。所以可能她也不是真的想去参加聚会什么的，而是还抱着其它的一些想法。
为了掐断心里面那一点点不安分的念头种苗，陈雯雯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那一天自己好好呆在家里好了。
她握起鼠标，打开刚才自己关闭的论坛页面，那个问她是不是偷偷谈恋爱的评论已经被更新的评论给埋没了。
陈雯雯尝试往下翻了一下，目光囫囵吞枣的，来回巡视了几遍也没有看到刚才那个评论在哪儿。那个评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被更多的回复彻底湮没。
就像她心里面刚刚升起，却又被立刻掐断的小芽儿似的。
房间里安安静静，让人有点心虚。陈雯雯心里涌现出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操纵着鼠标再次关掉网页，从书包里翻出作业本。
原本她是想趁着灵感乍现，休息一会儿之后接着再写一段的。可写是一件很讲究心情的事情，她现在心情突然很不好，写出来的东西大概也是凌乱烦躁的。不如干脆趁这个时间把作业给写了。
不过才把作业本给掏出来，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陈雯雯也没有想太多，伸手就拿起手机翻开翻盖，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却愣住了……电话居然是路明非打给她的。两人还是在她住院那段时间交换的联系方式，不过因为一直都没有什么事的原因，两人也也没有给彼此打电话。这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路明非在这个点给她打来电话是什么事情，但是八成不会是什么私事……以她认识的路明非来说性格便是如此。
陈雯雯捧着手机，白皙的手指在手机背部摩挲，心里面忽然微微一动，在电话嘟了七八声的时候接起了电话。
“喂？”她紧张又期待地开口。
“陈雯雯？”电话那头声音响起，正是那个熟悉的男声，“你现在在家么？”
“在的，有什么事么？”陈雯雯屏着呼吸，手卷着自己鬓角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坐的恭恭敬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正襟危坐，但是好像不这样坐着她的内心就会紧张不安。
“你在家就好。”电话那边的路明非说道：“刚才楚子航师兄打电话来，跟我说学校那边关于圣诞晚会的一些流程出了点问题，那一部分是我们高一年级负责的，问我有没有空去学校一趟。我记得陈雯雯你那里是不是有晚会的流程资料？”
果然路明非是因为公事才找她的。陈雯雯一直提着的心情终于放了下来，却又稍稍泛起了一点失望的情绪。
“对，这一块的资料我有。”
“有就好。方便我现在去你家拿一下么？”
陈雯雯正准备说可以，但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忽然又收回去了。
电话那头的路明非等了有几秒钟，却始终没有听到陈雯雯说话，心里正奇怪着，就听见陈雯雯的声音突兀响起：“那个……”
“嗯？”
“我，我跟你一起去吧？”陈雯雯鼓起勇气说道，“嗯，路明非你对这一块的流程应该不太熟悉，我觉得我跟着过去看一下应该会比较好。”
路明非愣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想到陈雯雯会主动提出来跟他一起去学校，其实在接到楚子航突然打过来的电话之后，他也觉得喊上陈雯雯一起去比较好，但是他感觉陈雯雯最近好像有点在避嫌，躲着他的意思。
“好，那我等下来你家楼下接你。”路明非说道。
陈雯雯点了点头，轻声开口：“好。”
……
路明非租住的地方离仕兰中学和叔叔婶婶家都不算远，从他家里打车到陈雯雯家也就十来多分钟的车程。
对于陈雯雯家小区的位置，路明非当然熟记于心。到了陈雯雯家的小区门口，下了出租车之后就马上给陈雯雯打去了一个电话。
“我马上就到你家楼下了。”路明非一边往小区里面走，一边跟陈雯雯说道。
“好，路明非你稍等一下，我这就下来。”
挂断电话之后，陈雯雯就立刻提上了书包，匆匆推门而出的时候，还差点和自己的爸爸撞了个满怀。
陈父手在面前摊着报纸，看着陈雯雯穿上了外套棉袜围巾，还带上了小毡帽，忽然愣了一下，半是疑惑半是惊讶地问道：“雯雯你……这么晚了要去哪儿？等一下就要吃饭了。”
“学校那边有一点急事，临时要过去一趟。”陈雯雯穿上白色的羊皮小短靴，在地上蹬了两下，跟自己爸爸挥了挥手：“应该花不了太久的时间，我会回来吃饭的啦。饭好了你和妈妈先吃，不用等我。”
还没等陈父回答，陈雯雯便背着书包出了大门，防盗门“啪”的合门声在室内回荡，震得陈父脑瓜子有点懵懵的。
回味过来的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女儿之前在房间里的模样，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便急匆匆跑到阳台上往楼下看，刚好看见陈雯雯从楼道里走出来，和楼下的一个高个子男生碰了面。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自己乖巧文静的女儿谈恋爱了……
他最近一直都觉得自己女儿的表现很奇怪，有时候盯着一本书傻笑，有时候又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刚才进她房间的时候居然还看见雯雯脸红……
他家在四楼。从阳台上望下去，不能完全看清楚男生的连，只感觉对方的长相还有那么一点眼熟。不过还没等他细想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的男生时，楼下的两人便已经并肩走远了。
看着两人逐渐离去的背影，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雯雯班上的班长么？之前雯雯住院的时候，班长天天代表班级来医院看望她。
难道就是以这件事为契机开始的？
可恶，他当时就觉得那小子没安什么好心，哪有天天一下课就跑医院来看望同学的？
嗯……不过当时雯雯住院小半个月，就只有他最终坚持下来了，每天都来看望雯雯。而且当时雯雯误诊的还是红斑狼疮……也算他有心了。
想到这儿，陈父的心情也稍微缓和了一点。记忆那张有些可憎的面孔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憎了。
那小子叫什么来着？好像姓路吧？
路……嗯，这个姓取名字的话，一般都不会太难听。
……
河岸的草枯黄一片，这条河是贯穿这座城市一条大河的小支流，夏天时河边会有郁郁青青的青草，还会有蒲公英。这条支流却贯穿了路明非的整个童年和青春，想必也贯穿了陈雯雯关于少女时全部的回忆。
不过沿着河岸前行的两人却都沉默不语，路明非双手插在外套兜里，陈雯雯则是微微低着头，让额前的刘海垂髫下来，眼睛一边看路，一边看着自己的脚尖。
路明非沉默着，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陈雯雯的穿搭。
每一个女孩都有自己偏爱的颜色。比如说诺诺很喜欢红色，所以她把头发染成了暗红色，很多衣服也带着跟红色一样明亮张扬的颜色。譬如那次在电影院时她身上穿的那身深紫色的套裙和月白色丝绸的小衬衣，虽然不是红色，但是兼具红色的明亮和张扬的属性。
又比如小天女是个很傲娇的女孩，从表面上看她的性格比诺诺还要张扬跋扈，走路从来不用正眼看人，但却是典型的高攻低防，外表和内心完全不符，压根经不起撩。而她喜欢的颜色也是和红色相近却不同的粉色，这代表了小天女粉红的傲娇少女心。
而陈雯雯最喜欢的颜色无疑就是白色，大多数时候，她身上的衣服只有白色这一种颜色，白色的袜子白色的裙子白色的鞋，路明非觉得如果把陈雯雯的鞋袜脱下来，她的脚大概也是晶莹雪白的。
今天也是全身都裹在了白色里，走路时毡帽旁两个白色的小球一晃一晃，像是两个雪团子。
其实路明非倒是预想过了会是这种尴尬的场面出现。虽然陈雯雯并没有问责他的意思，但是毕竟那天他忽然强吻陈雯雯，现在也都还没给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路明非觉得自己应该率先开口打破这种沉默安静的氛围，想了想，主动从圣诞晚会的布置工作这一点切入。
“不好意思啊，都这么晚了还麻烦你出来一趟。”
陈雯雯愣了一下，眼眸抬起的瞬间，涌入了一分月色的光亮。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麻烦呀，本来这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而且明……路明非你不是也这么晚跑出来么？”
“不一样，我是被师兄叫出来的。”路明非耸了耸肩膀，“但是师兄也没有叫你，你其实完全可以不用来的。”
陈雯雯眼睛眨了眨，揶揄地微笑：“逃避责任可不是一件好行为哦，路明非同学。”
陈雯雯这句话落地的瞬间，路明非身形忽然僵了一下。而陈雯雯也接着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赶紧抿着嘴唇挥手说道：“路明非你别想太多，我没别的意思……”
“我也没有想很多。”路明非笑了笑说道：“不过陈雯雯你说的蛮对的，逃避责任确实不是一件好行为。”
陈雯雯抬起眼睛，愣愣地看着路明非，轻轻嗯了一声。
像是要转移开这一个话题一般，这一次陈雯雯主动开口说道：“对了路明非，你圣诞节有什么活动啊？”
只是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就有点后悔了。真笨！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路明非圣诞节要在家举办聚会么？
不过路明非倒是认真地回答道：“淼淼和樯樯她们准备在我家办圣诞聚会，把一些关系不错的同学都邀请过来一起玩。对了，陈雯雯你要不要一起来？”
但是这句话说完之后，路明非就挠了挠脸，笑着说道：“噢对，我都忘了，圣诞节那天陈雯雯你要去教堂参加弥撒。”
“不用哦。”
“嗯？”
路明非一愣，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陈雯雯。
陈雯雯脑袋压得低低的，眼睛不知道看到哪里去了，却又收着喉咙忽然开口，声音清晰泠然：“那个，圣诞节那天的弥撒要晚上才会举行，所以白天的话我有时间，然后……”
她顿了顿，抬起微微泛红的小脸，音色轻得不能再轻地回答：“……圣诞聚会，可以。”
这句话是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来的。
她其实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女孩，但是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心里面突然涌出来一股微妙的冲动，就像是她心里那株小芽苗并没有被完全斩断，忽然又逢上了一场春雨，滋润了微小的生机。
这股生机支使着她说出来了刚才那句话，而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也就像是忽然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嘴唇轻咬，头颅低垂了下去，像是听候发落的犯人似的。
“那……就一起来咯。”
路明非说道：“聚会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嘛。”
虽然知道路明非肯定不会拒绝她，但是在等待路明非回答的那几秒钟里，陈雯雯的心脏还是像忽然骤停了一样。直到听见路明非的回复之后，她紧张的小心脏才终于恢复了跳动，并且比之前跳的更加期待，也更加热烈。
路明非想了想，接着补充了一句：“只要你不嫌弃聚会的人里还有一个吵人的小家伙就好。”
“吵人的小家伙？”陈雯雯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明非轮廓分明的脸，对路明非的话也有点好奇起来。
“陈雯雯你之前见过她，就是那个比我们低一年级的师妹夏弥。”路明非说道。
“诶，她也会来么？”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心想聚会的地点就是她家，她能不来么？
其实路明非一直觉得，沿河的这一段路还挺长的，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叔叔婶婶家的时候，觉得好像都要走好久才能走回到叔叔婶婶家里。
但是跟陈雯雯这样聊着聊着，感觉时间也就这么忽然过去了，长长的一条沿河路，转眼间便走到了头。他们也已经从天昏一路结伴而行到了天暗。
也不知道师兄在学校等了我们多久了。路明非抬头看着天上那一抹可爱的上弦月，心想。
陈雯雯看着路明非忽然抬起头，视线也追随着路明非的目光看向了天空，那弯月牙儿便也映入了她的眼帘。
忽有故人心上过。
她眼眸泛着清亮的光，翕动着嘴唇，忽然说道：“月色真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