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张榜了……”
“都让让,要张榜了……”
清朝豫省某县城内,几个穿着勇字号衣,头戴斗笠官帽的官差,把人群拉开,在泛黄的白墙上,贴上了一个告示,告示上还印着开封府尹的大章,看起来事情不小。
“上面说的是什么啊??”
“对啊,上面说的是什么啊??”
告示刚贴了上去,一群穿着补丁短衫的农民,围了上来,朝着官差叽叽喳喳的询问道。
“先闭嘴……”
“老子让你们闭嘴!!”
官差喊的很大声才把这群乡野刁民镇住。
“兹大清开国已历经二百余年……”
“故特……唉,这字念什么??”念着告示的官差突然一停,对旁边的同事询问道。
“念此,此!!”
有了旁边人的提醒,官差继续念道:“故特此颁布移民实边令,移民关外,凡移民者,男丁五亩,女子二亩,全家移民者,最高三十亩地……”
“豫省巡抚亲印……”
“什么,一个人五亩??”
“什么一个人五亩,是一个男的五亩,女的二亩,全家去三十亩地!!”
“好家伙,三十亩,这也不少啊,这也比在家给周老爷做佃户强啊!!”有一农夫很是心动。
“有这么好的事,这平日里那么多苛捐杂税,怎么着今天还分地,咋了,改行市了??”
不远处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摇着扇子看着对面的一切,十分不解的想道。
“是不是真的有三十亩??”
一个老农民壮着胆子对刚刚那个念公文的官差询问道。
“是啊,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
“有没有三十亩??”
………
有人带头,马上所有人都一窝蜂的对官差询问道。
“肃静!!”
“肃静!!”
几声肃静之后,周围的那些人才闭上了嘴,十分畏惧的看着对面的官差,毕竟这帮吃公粮了,可不是好惹的,保不齐把你抓到衙门,来二十杀威棒,打的你爬不起来。
“我大清自古以来,那是说话算数,言必行,行必橘!!”
“是果!!”
“管他是橘是果,反正各位父老乡亲,把心放在肚子里,听俺一句话,没有问题,都是乡里乡亲,还能骗了大家不成??”官差用豫省口音对周围的那些乡民做出保证。
“官爷,伱说的可是真的,俺们都是种地的,大字不识一个,你可不能骗俺们啊!!”
“对啊,不能骗俺啊!!”
“官爷……”
周围响起了一片询问声。
“明天中午,在县衙,签字画押,有去关外的,报个名,把家里多少人,报一报,弄完之后,一人两个肉包子,一碗胡辣汤,这是县令老爷说的,说是给乡亲们送行!!”官差又对在场那些乡亲说了一个好消息。
“大家说,好不好啊!!”
官差大声的对周围人问道。
“好……”
“好……”
周围顿时响起了热烈的喝彩声,个个红光满面,好似他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而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书生,更加奇怪了,这又给地又给饭吃的,什么时候大清的官吏,那么好说话了。
…………
“慢点,慢点,你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你们慢点!!”
林县令看着被挂上去的字画,整个人都心都悬了起来,直到挂好后,才放下了心。
“大人,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声音从外面传来。
“什么事,什么事??”林县令看着外面着急忙慌跑过来的家丁,有些不满的说道。
“巡抚大人来了……”家丁看着林县令那不满的眼神,连忙回答道。
“什么……”一听是巡抚,林县令顿时一惊,立马招呼道:“快,快去安排宴席,去,去庆丰楼,把楼大厨叫来,让他把有名有姓的好菜,都上齐。”林县令催促家丁去县里最好的的一家豫菜酒楼。
“对了,把帐记在县衙,就以今年发大水,要修路,记得多记点,下次再吃几回……”
林县令在家丁都要跑出去的时候,突然喊道,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吃亏,真是我大清的忠臣。
…………
“巡抚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来迟,还请恕罪。”林县令看着王巡抚立马弯着腰,就要下跪行礼。
“林县令,也是一县父母官,跪我做甚。”王巡抚立马把林县令扶了起来,只不过要多假有多假,偏偏要等到林县令的膝盖碰地的时候才拉起来。
“下官一见巡抚大人,就好似婴儿望父母,燕雀望南飞,实在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林县令坐在后,立即对王巡抚拍着十分露骨的马屁。
“过誉了,过誉了……”王巡抚听后,对着林县令摆了摆手,好似有些谦虚,实则从脸上的笑容就可以看出,他其实很享受刚刚林县令的拍的马屁,只不过这让人就这样,越是喜欢什么,越不能表现出来。
“林县令,上面交代的,你应该都明白吧。”王巡抚看着林县令用暗示的眼神说道。
“下官自是明白,朝廷要开关外,关外要移民,本是好事,只不过这移民去关外,足有数千里,这一路损耗……”林县令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了,只是低下了头,等待王巡抚的回答。
“呵呵……”王巡抚听后,干笑了两声,随后道:“按照朝廷的意思,是让各过路之省提供驿馆干粮食,但你也知道,这各省有各省的难处,不可能真的给全,故而,这就得想点法子。”王巡抚笑着对林县令说道,语气有些意味不明,让林县令不知道什么意思。
“还请大人明示!!”林县令对王县令抱拳道。
“这关外,不比关内,这中间弯弯绕绕,谁又说的明白呢,你说是吧,林县令??”王巡抚继续笑着对林县令询问道道。
“大人的意思是??”林县令好似明白了,又好似不太明白。
“这么直说吧,上面让这批人做军屯,可是这军屯归属何方,这谁又说的清楚呢,你说是吧,林县令??”王巡抚再次对林县令询问道。
林县令听后,眼神一震,好似明白了什么。
“下官明白了,下官明白了!!”林县令对着王巡抚献媚道,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上菜了,大人……”就在林县令和王巡抚交谈身甚欢的时候,下面的家丁走过来对林县令说道。
“哎呀,忘了请大人吃饭了,都是我该死,一会我一定要自罚三杯,以示大人对我恩重如山的恩情!!”林县令变着法子,拍王巡抚的马屁。
“鲤鱼焙面,延津做法……”
一道黄河鲤鱼和一团面一样的菜,被送上了餐桌。
“林县令,过分了……”王巡抚看着一大桌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都是百姓的父母官,怎么能吃这么好呢!!”王巡抚洋装生气的对林县令说道。
“巡抚大人乃是下官,乃至全豫百姓之父母,这做父母的,吃点好的,也是应该的。”林县令立马对王巡抚吹嘘道,脸上露出讨好的表情。
“哈哈……”听到这话,王巡抚立马哈哈大笑了起来。
林县令在一旁露出笑脸赔笑。
“林县令,你说,这上面为什么要搞移民呢,这一年花销,哪怕有地方自筹,恐怕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王巡抚有些不解的对林县令询问道,在王巡抚看来,这个移民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把一群苦哈哈,需要钱粮支援的乡野小民送到千里迢迢的关外,这其中的花销,可是很大的。
“大人岂不闻,无事生非!!”林县令听后,笑着对王巡抚回答道。
“哦,什么是无事生非??”王巡抚十分感兴趣的对林县令询问道。
“朝廷说要移民,我等移民就是了,只不过财税紧张,故而依下官看,应该开捐。”林县令目光咄咄的看着王巡抚回答道。
“开捐??”一听这话,王巡抚瞬间眼前一亮,随即道:“你的意思是以移民之名,开捐税??”王巡抚有些惊讶的对林县令询问道。
“正是如此。”林县令对王巡抚点了点头,“适才大人说,移民实是军屯,到了关外,不知道屯在何方,又给何人交租,这个我们都不需要管,我们只需要管一件事。”林县令把刚刚王巡抚有关军屯的事情,重新整理了一遍。
“什么事??”王巡抚追问道。
“只需要管一件事,那就是咱们该以何种名目捞钱。”林县令对王巡抚咧嘴一笑,好似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借着这场移民,把他吃的脑满肠肥。
“那你说,该以何名目呢??”王巡抚听后,眼前一亮,随后看着林县令问询道。
“上面说要移民实边,那么咱们就以练兵抗夷的口号,那些移民到关外的人,是那些旗主,将军们的金矿,这移民大计,何尝不是咱们的金矿呢,只要这移民一日不停,这捐税,一日就不少。”
林县令用暗示的眼神看着王巡抚回答道。
“但如果这捐税征过头了,恐生民变啊!!”王巡抚听后,先是一喜,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捞钱的办法,但是又害怕搞大了之后,百姓造反,他们可就不止是乌纱帽不保,连脑袋也保住了。
“巡抚大人,这百姓油水原来榨三分,还得留两分,现在有了移民,别说榨三分,就是五分全榨完,又算的了什么,到时候全部送到关外,到那个时候,是匪是盗,可和咱们没有关系了!!”林县令笑着对王巡抚宽慰道,让他放心。
“好,林县令果不愧是我豫省之诸葛孔明,做事就是有章法。”王巡抚听后,连连对林县令夸赞道,把对方比做诸葛孔明这样的人物。
“巡抚大人过奖了,过奖了。”林县令连连摆手谢绝,“来,下官敬巡抚大人一杯,祝大人早日高升!”林县令拿起酒杯,斟满后,对王巡抚祝贺道。
“干……”王巡抚高兴之下,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之后,王巡抚看着有些醉意的林县令,突然开口问道:
“林县令,你说,我该分你多少号呢??”
王巡抚什么时候不问分钱的事,非要等到林县令喝醉以后,再谈分钱的事情,确是老奸巨猾。
“大人乃是下官之恩人,多次提携下官,此次移民办差,又让下官来办,下官感激涕零,怎敢有非分之想……”林县令一声酒气的对王巡抚回答道,脸色红润,看起来很是真诚。
“运台,此言当真??”情急之下,王巡抚竟然直呼林县令的表字。
“下官……下官绝无半句虚言,若有,天打……”林县令借着酒劲当着王巡抚的面赌咒发誓道,只不过说到后面最关键的几个誓言,突然睡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运台还是个厚道人啊!!”
看着趴在桌上的林县令,王巡抚有些感慨的说道。
“运台如此出谋划策,又对我如此忠心,若是不给些好处,怕是……”王巡抚看着桌上昏昏欲睡的林县令,喃喃自语道。
“罢了,便予他一成,传出去,也不让人说完小气。”王巡抚思索了半天,最终也只给了一成。
实际一成已经不小了,要知道,整个豫省官场分这笔钱,他王巡抚,也最多分三成,林县令一个六品县令,哪怕给的权利很大,但到底只是县令,要不是看在他出谋划策,一路奔波的份上,一成都给高了。
“把你们家老爷送回房去,别着凉了。”走之前,王巡抚还不忘给林县令家的下人说一声。
“老爷,老爷……”
家丁看着不省人事都林县令,最终只能把他抗回房间。
当房间门关上的时候,林县令突然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妈的,一成,真把老子当成要饭的了!!”林县令爬起床后,第一句话,就把王巡抚骂了一顿。
“不过也好,我拿一成,你们多拿,这样才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林县令喃喃自语道,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
林县令说完之后,走到一个暗阁外,往前一推,里面露出了一个木盒,木盒打开,露出了几张大额的银票,其中一张英格兰银行的支票,更是引人注目。
上面写了一大串洋文,林县令也看不懂,只知道是十万英镑,至于十万多少,据那人说有三十万两白银。
三十万两白银,好家伙,就这么一张洋纸,就值三十万两白银。
说实话,根那些汉国人合作,其实林县令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借着移民给输送人口给汉国人,这要是被朝廷查出来??
怕是他九族都不够消的!!
但他去岁因为在治理黄河时,犯下死罪,若不是那帮汉国人保住了自己,怕是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这也是这次对方找上门来,说要帮忙移民,他无法拒绝的原因。
实在是有把柄在人家手里,不得不从。
而这次移民,他之所以如此殷勤,给王巡抚等人忙前忙后,其实还是为了移民转运使一职,按照上面的要求,各省增派一名负责管理移民的转运使,正四品,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大官。
而那些汉国人也许诺,会资助他弄到这个转运使的官位,甚至还说,一但他当上了转运使,一年就给他二十万两,还会帮他干一些,他不愿意干的脏事。
说实话,林县令动心了,这么好的事,给谁谁不动心!!
而这一笔三十万两,则是给他用来活动的经费,毕竟在大清官场上混,没有钱可不行。
原来他只是一个小县令,就算再怎么贪,也不可能贪这么多。
可是自从搭上那些汉国人,不仅被争取到了和王巡抚见面的机会,还得到了王巡抚的信任,虽然这里面多数来自于他自己的演技。
但是如果那些汉国人牵线搭桥,就他一个六品县令,能认识巡抚,做梦!!
但是越是这样,他对于那些汉国人就更加害怕,尤其是他们能够搞到移民这样一个在朝廷内部的消息,那就证明,他们在朝廷里面有内应,此人位置还不小。
越想越觉得汉国人深不可测更为大清朝的前途堪忧啊!!
但是想着想着,抓住英国支票的林县令就笑了起来,随后小声的对自己说道:“这大清朝完不完蛋,不关老子的事,老子,只管捞钱!!”林县令此刻的嘴脸和大部分大清官员几乎一模一样。
大清朝亡不亡,和他们无关,他们只知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只知道做官买田,修筑豪宅,至于大清朝,说实话:
“那是什么玩意!!”
磨磨蹭蹭十来天后,第一批移民从清朝各省出发,朝着关外出发。
等待他们的不止有田地,有关外的冷风,还有刺骨的人心。
以及把他们当做摇钱树,在地方作威作福的大清官吏。
甚至在关外,那些本来日子很苦的旗人,也希望这些人接替自己的位置,好去关内享福。
而那些当地地头蛇,已经打算怎么从这些苦哈哈的移民身上,榨出油水了!!
移民路,多坎坷,一步一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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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