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西京,总是那么的“明媚”,汉州的阳光就像数不清的探照灯一样,照射着西京城的任何一个角落。
哪怕是那些还在西京监狱的囚犯,都能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要说西京城什么最多,酒店,高档餐厅,还是什么大剧院,小剧场,都不是,而是茶馆。
作为汉国最传统,贵族最多,也是最保守的地方,茶叶,是西京人,每天早上必不可少的一样饮品。
哪怕是小孩子也是要喝茶的,无非是大人喝绿茶,小孩喝奶茶罢了。
西京茶馆里,既有汉国本土产的岭南茶,也有神州贩卖过来的时候茶叶。
以及最近一些年,声名鹊起的“汉茶”,所谓汉茶,其实就是汉州地区山谷里面借助当地充沛的阳光,所种植的红茶,和印度的红茶很像,但味道天差地别,因为培育的不同,更贴合汉国人的口味,而不是加奶加糖的咖喱味。
这种汉国红茶目前因为市场反应很好,所以正在扩大种植面积,估摸着未来可能会和神州茶乃至岭南茶,一决高下。
当然,这一切都是西京当地的那些茶商说的,真实情况是,相比于红茶,汉国大多数人还是更喜欢喝绿茶,这是一种从神州带来的文化基因,很难改掉。
…………
“我说,你们知道吗,说是要开什么运动会,你们知道什么是运动会吗??”
叼着香烟的秃头老韩坐在自己固定的茶位,桌前放着老西京人的三件套“茶壶”“茶杯”,以及一份散发油墨香气的报纸。
“谁知道,反正我不认为这个什么运动会有什么看头,还不如看球赛,好家伙,知道吗,太阳队昨天下午又翻盘了,好家伙,这个太阳,打谁都是输,偏偏只要遇到银河队,就和吃了枪药一样……”
喝着自带茶叶的江老板,一边看着报纸,挺着他圆滚滚的肚皮,一边斜着眼,说着马球联赛的事情。
“唉,太阳嘛,总是要升空一下的,不升空,老子赚什么。”
“啪”,坐在侧面的眼镜老周,甩出一张“竞标纸”,上面的五十倍,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汉国马球联赛是有赌注的,足球也一样)
“好家伙,三十七比三十六,你疯了,这种阴阳比分都敢猜??”
“我看他是算准了太阳队会在小组赛末尾博一博,要不然不会这么狠,玩这么大!!”
老江是个老赌马客,对于老周这种做法,既佩服,又不支持,因为太不稳定了。
说了几句马球的事情,老韩喝了口红茶,嘴里嚼了嚼咽到嘴里的茶叶,缓缓开口:
“唉,你们说搞那個什么运动会,有什么用,据说还有什么金牌,咋了,现在发奖不发钱了,改发金子了??”
老韩对于运动会充满了“不认可”,在他看来,有这钱,把西门的路修一修不好,那路都三天没有修了,都快烂了!!
“运动会,不就是洋人说的吗,找一帮人踢踢球,跑跑步,没什么好看的,要我说,赶紧把那个什么机车搞好,别像上次一样自燃了!!”
(汉国首个用内燃机驱动的城市轨道车,因为设计问题,出现了两次自燃,被西京人戏称为“火车”)
“少说两句,那可是交通司那帮孙子的宝贝,祖宗,你骂车,不就是骂他们祖宗吗,别到时候,人家手铐一拿,押你进衙门!!”
老韩听到老周的抱怨,跟着“阴阳怪气”的吐槽交通司。
(主管汉国交通问题的部门)
“行了,那个什么运动会,我也不想掺和了,我啊,今天上午十点,还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家长会,两位,回见!!”
一直看报纸的老江,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金表,看到九点半的时间后,立马收起了刚刚的老板“派头”,站起身,说了一句客套话,就挺着肚子走了出去,留下已经没有什么话题,完全就是在闲扯的连两人。
“老韩,我也要走了,今天老丈人过寿,你知道的,我这个年纪,怎么也得去,不去,我家那个母老虎就要发飙,她你是知道的……”
老周紧跟着站起身,说了句中年男人的“悲哀”,就大踏步的走出了茶馆,大有英雄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老韩看着茶馆里进进出出,不认识的陌生人,再看手中的报纸,已经看不下去了,喝完最后一杯茶,甩下那份报纸,就走了出去,今天他也有事,侄子结婚,不去也得去,因为礼已经送了。
哗啦!!
报纸跌跌撞撞,掉到一个叫莫元的年轻人脚边。
捡起来看到的第一面,就是:
“大汉运动会,国朝盛会!!”
莫元看了看报纸,往下划,是一个所谓的参赛条件。
最后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糊涂了,他竟然真的打算去报名,参加那个什么短跑初试。
………………………………………
“父皇,真的要搞那个什么开幕式吗??”
“儿臣以为,不如还是让下面的人来干好了。”
“父皇是我大汉之君,这自古以来,天子坐朝堂,哪有和百姓见面的道理。”
后花园内,刘宇正在劝导他这位“洒脱”的父皇,在他看来,这史书不是说,天子重,天下定吗??
天子这么重,不就是因为天子有“威仪”吗??
威仪从何而来,自然是要从威信中来,而威信又从何而来,那就是“区分”。
天子,是天之子,是君父,是天下万民的父亲,是君长。
东方的皇帝有三种权柄,一个是国权,一个就是父权,最后一个则是“神权”。
而这三种权利,也是刘宇反对的主要原因,因为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三种权利中的神权崩塌的场景。
刘鹏听着刘宇的话,好半天没有说话,直到那句“君父”后,他才开口:“太子,伱真的认为我们是父吗??”
“父皇何出此言,自古以来,天子代天牧民,不是父亲,又是什么??”
“父皇……”
刘宇的话中带有一丝“颤抖”。
刘鹏回过头看着自己这个充满“野心”的儿子,有些感慨的说:
“是啊,我是天子!!”
听到刘刘鹏说自己是天子后,刘宇瞬间松了一口气,他就怕自己这个“异于常人”的父皇再搞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情。
“你,想做天子吗??”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刘宇耳边炸响,让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还是不是??”
刘鹏步步紧逼,让刘宇喘不过气,额头上出现了大面积的汗珠。
刘鹏看着这个平时聪明,现在却“呆若木鸡”的儿子,心里叹了口气,随后缓缓开口:“太子,你真的认为,做天子好吗??”
刘宇猛然抬头,望着自己的父皇,用力的说:“父皇创立了大汉江山,自然是天子,是一辈子的天子,哪怕,哪怕去了……”
说到这里,刘宇不敢说下去了。
“你是说,我死了,还是天子是吧??”
“还要做个阴间天子!!”
刘鹏把刘宇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弄的他直接不敢答话了。
“太子,你认为我不该去开幕会,认为我不应该展现在人前,不该让人看到,就像历朝历代那样,做个神秘的圣君,让人猜着,想着,最后怕着,是不是这样??”
刘宇额头的汗珠开始“啪啪”下坠,落在花岗岩的石板上,就像子弹打到了铁板,进不来分毫。
刘鹏走到刘宇身边,大声呵斥“刘宇,抬起头来!!”
刘宇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刚好对上刘鹏如刀般锋利的“眼神”。
刘鹏随后开口:
“如果现在是古时,是两宋,是唐,是汉,我一定做个幕后天子,让人怕,让人喜,让人哭,让人敬,唯独不让人想的天子!!”
刘鹏的话,就像刀一样,扎在刘宇心头,让他好似被千斤重锤砸倒一样。
“但你知道吗,时代变了,知道这是什么吗??”
“刷”,刘鹏口袋里一张照片落在刘宇面前。
“照片!!”
刘宇战战兢兢的回答。
“好,你告诉我,我们需不需要拍照片,留到报上??”
刘宇刚想说“不需要”,就对上刘鹏“严厉”的眼神,让他只能回答:“回父皇,能!!”
看着不情不愿的刘宇,刘鹏第一次感觉到失望,他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最后只能敞开说:
“太子,你要明白,父皇开议会是什么意思,是为了监督内阁吗,是为了权利吗??”
“都有,但更重要的是,父皇想要贴近时代,贴近百姓,而不是坐在深宫中,做着古时帝王梦想的天子言,金玉成的把戏!!”
“你要知道,这个国家不止属于我们,属于刘氏皇族,属于那些达官显贵,还属于那些卖命拼搏的黔首,那些个为国而战的百姓!!”
刘鹏说到这里时候,面色潮红,胸中似有“激雷”,不断起飞。
刘宇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父皇,语气消沉的问道:
“父皇,失去神权,我们还有什么,岌岌可危的父权,还是那个国权??”
“我们,我们还是天人吗??”
“帝国怎么办,学洋人立宪吗??”
刘宇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忍,双手不断颤抖,他认为,这一切都是灾难,不,这仅仅是灾难的开始!!
因为失去这些后,他们还剩下什么呢??
刘鹏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最喜欢的太子,表情严肃的说:
“你错了,如果神权和父权真的那么重要,那么就不会有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这句话了,从始皇帝开始,他的大秦就该万万年不变!!”
“不,是从周朝开始,从周武王姬发开始!!”
刘鹏打破了刘宇所有的幻想。
“太子,你要记住,我们的权利来自于承认,来自汉国人的承认,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只是凡夫!!”
轰隆!!!
外面响起了惊雷,好似在这句话做“和声”。
刘宇好半晌才重新抬头,开口就是:“父皇,我们该怎么做??”
刘鹏认可的点了点头,随后回答:“贴近百姓,君权居中,制衡内阁和议会,只要这些还在,我们还被所有汉国人支持,我们的皇冠,就不会掉落!!”
“立宪呢??”
刘宇跟着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哼,所谓立宪,不过是欧洲商贾自我欺骗的把戏罢了,谁信,谁就是真的傻子!!”
“但,却可做些文章!!”
刘鹏嘴角露出了一丝淡然的微笑,让刘宇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太子,你记住,那些儒家的书,法家的书可以看,但不能看太多,不能全看,也不能不看,看少了,被那帮家伙所欺,看多了,你就成为了那样的人!!”
走的时候,刘鹏语重心长的对刘宇说道,刘宇心头一跳,对上刘鹏“柔和”的眼神,最后用力的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看着刘宇离去都背影,刘鹏突然知道为什么自古圣君的孩子往往不一定是圣君,因为太难了!!
君权,太难了!!!
………
“陛下让我们准备开幕会,你们怎么看??”
“啪!!”
茶杯落下,胡均定揉了揉自己这段时间发愁的“脑子”。
周围的人同样也在发愁,因为那位龙武皇帝,竟然要“出席”,要看看大汉百姓!!
这算怎么一回事吗??
皇帝不做好皇帝该做的事情,和百姓站在一起,他们这些臣工算什么,君臣之道,又算什么??
可以说,此时的内阁,充满了对刘鹏的“怨气”。
哪怕是帝国议会那帮所谓的“前进派”,都被刘鹏的这一下,弄的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是进,是退,还是原地不动??
谁知道,大家看了看,最后冒出一句:“鬼知道!!”
周围的人左顾右盼,最后把目光放在这个执掌阁权十几年的胡相身上,也只有他,才能明白陛下的意思。
胡均定察觉到周围的目光,干脆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直到把所有人耐性耗干,才慢慢开口说:
“陛下想要效仿古之尧舜,与民同乐,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要支持,不仅要支持,还要配合!!”
胡均定的话,瞬间引起了“惊涛骇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甚至有人直接站出来质问:
“胡相,容我斗胆,自古以来,天子居上,臣居中,百姓为下,就算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可是,这君臣之道,天子之威,不能不顾啊!!”
“是啊,胡相,不能任由陛下乱来啊!!”
“胡相,要我说,这个什么狗屁运动会,有什么好办的,撤了算了,反正现在汉国各地都没有多大的热情,不如撤回来,现在撤,还没人说,等过段时间,那可就晚了!!”
“胡相,是啊!!”
“胡相,撤了吧……”
“胡相……”
有人带头反对之后,整个内阁,到处都是反对之声,好似星星之火,烧的遍地都是。
话里话外都是“胡相”,不知道还以为胡均定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呢!!
胡均定闭着眼睛,享受着周围热情的“欢呼”,等欢呼声稍稍减少的时候,才睁开一双“慧眼”,慢慢腾腾的说:
“诸位刚刚说,君臣之道,那么我请问什么是君臣之道??”
“胡相,君臣之道是天子执掌天下,诸臣辅佐,是服从关系。”
有人立马回答刚刚的问题。
“好,既然是服从,那么我问你,运动会,是不是陛下要办的,开幕式是不是陛下要搞的??”
“你们刚刚所说的,撤回去,是臣对君说的话吗??”
“还是说,这就是你们的君臣之道??”
胡均定三句话就把那些还准备反对人的话,全部堵死,毕竟他们怎么说都会触犯那条他们自己规划的“君臣之道”。
“怎么,哑巴了!!”
“不说了??”
胡均定嘲讽的语气,就像利剑刺向周围人的胸膛,鲜血从虚空中流出,惨不忍睹。
“你们记住,运动会,要好好办,办的风风光光,热热闹闹!!”
“开幕会更要好好办,陛下自愿降尊与黔首百姓为伍,我等怎么能袖手旁观,不顾圣颜!!”
“陛下仁心,我们更要仁,要让大汉的千万百姓知道,我们,都是好人!!”
胡均定的一句“好人”,就把刚刚所有人对他的意见都拉了回来。
“开幕式,要大办!!”
“外国使节要请,安保要做全,那天但凡有一个苍蝇,我都为你们是问!!”
“我掉了脑袋,你们也保不住!!”
“事情办砸了,大不了,老子陪你们玩命就是!!”
胡均定说完后,眼神四处扫射,好似机关枪。
“是,胡相……”
“胡相,我明白了……”
“胡相……”
周围,又是一阵“胡相”,与刚刚的胡相,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天壤之别。
宫里,得知胡均定搞定那些难缠的“官僚”时,刘鹏对刘宇说道:“胡均定,是个能臣,可惜,可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