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玉仙打扮的很简单,青丝盘桓,木簪束发,穿戴的首饰都极为朴素,身上淡青色长裙的材质,是普通人家常用的那种料子。
相比之前那种如月宫仙子的妆容,现在她的模样更像是邻家大姐,气质由内而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龙公……龙公子,真的是你!”清玉仙满脸惊喜地跑上来。
临近郑渊身边,她先是想挽起少年的手臂,却又觉得不合适,便只能局促地站在一旁,一双洁白玉手不安分的搅动着裙摆。
“好久不见!”郑渊宛然一笑,仿佛一个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一样打着招呼。
“龙公子,妾身这段时日,找你找的好辛苦啊!”清玉仙言语中带着幽怨。
“在下前段时间不在京都,游走天下去了。”郑渊笑着解释,但始终与面前女子保持着距离。
“难怪……”
清玉仙面露释然,随后高兴道:“龙公子若是不弃,就陪妾身喝杯清酒如何?”
“喝酒……就免了吧!”郑渊笑道:“在下待会还有要事,不能久留于此。”
“这样啊……”清玉仙眼神一黯,显得极为失望。
“玉仙姑娘,你如今为何是这番打扮了?”
郑渊上下打量了面前女子,清玉仙整个人除了有点消瘦以外,着装也变得低调了许多。
这对于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说,可是非常少见的。
“因为妾身已经离开莳香阁了!”
清玉仙眼眸轻眨,一脸淡然道:“手上没了钱银,没了挣金银的来路,哪还能像以前那般挥霍。”
“哦,那莳香阁居然愿意放走姑娘这棵摇钱树,当真是稀罕事!”郑渊调笑道。
“那是因为,妾身已经不能像之前那般,以才色娱人了……”清玉仙说道。
“为何?”郑渊略有诧异。
“公子难道忘记了那日的万芳艳会了?”
清玉仙脸上显出一抹苦笑:“妾身蒲柳之姿,蒙得少帝接见,即便没有发生什么,为了不让陛下天威受损,莳香阁自然不会再让妾身抛头露面,虽说阁中还会以花魁之礼相待,可玉仙自然不能再厚颜留下……”
“那姑娘离开莳香阁,阁中可有刁难?”郑渊关心道。
“并无,阁里甚至送还回妾身的卖身契……”清玉仙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如此甚好!”
郑渊哑然笑道:“有失有得,龙某在此恭喜姑娘脱离贱籍,回归良户了!”
“公子说笑了,天华律法严明,妾身只是暂时离了风尘,可并未脱贱籍。”清玉仙摇头否认。
“话虽如此,但以白家的实力,纵使已经没落,可帮你脱离贱籍,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郑渊疑惑道。
“妾身当年入私自入了贱籍,令白家蒙羞,早已被宗族除名,如今又有何脸面去求族老……”清玉仙神情低落。
“这……”郑渊眉头一皱,似乎有些意外。
清玉仙虽然说被族谱除名,但堕入风尘的初衷,也是为了她那个弟弟,以及重振白家门楣,于情于理都不应该遭到这种对待。
难道白家那些管事的人都糊涂了?还是清玉仙脸皮薄,不愿自己去求?
但不论是哪一种,面前这位女子都不该以贱籍的身份生活下去。
“走吧!”
郑渊心中打定主意,便示意她跟上。
“走……”清玉仙愣了半晌,直到郑渊回头催促,才反应过来,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是在叫她跟上。
“等等我!”
这位丽人脸上露出一抹红晕,也不问去哪,便快步跑了上去。
…
户籍司。
郑渊与清玉仙一前一后走入了内堂。
“二位来此有何贵干?”一名青袍官员上前询问。
“为此女脱离贱籍!”郑渊瞥了那人一眼,淡淡说道。
青袍官员上下打量了下郑渊,虽说以前没有见过,但还是从他的气度中看出来历不凡。
不过他在此地担任主事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故此也没太在意,便转头问道:“不知姑娘名讳?”
“妾身原姓白,名……玉仙。”清玉仙看了那青袍官员,有些怯生生地说道。
“白玉仙!你是莳香阁的花魁,清玉仙!”青袍官员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要是一般的花魁也就算了……就算是艳名再大,也不会让他如此失态。
可眼前这位姑娘就不一样了,她的来历太过复杂。
先不说白玉仙是当年天玑上将军白黎的孙女,就说万芳艳会那日,此女被陛下看重,赐下五落紫金花雨,后来更是单独召见……
据坊间传闻,陛下当晚就临幸了此女,更有将此女纳进宫中为妃的意思,奈何与三名皇贵妃的婚期将至,所以事情也就搁浅了下来。
更有甚者,甚至猜测陛下有心重新扶植白家,所以才会有那一晚的事……
众说纷纭,每条猜测都有那么几分道理,却又站不住脚。
但唯一可以肯定是,这清玉仙已经被陛下内定了!
所以整个天华,也再没人对这位清冷如仙的女子生出异心。
但青袍官员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不知死活,敢把主意到清玉仙的身上……
“这位公子,这白玉仙的贱籍……恐怕没那么好除吧?”青袍官员有意提醒。
这白玉仙可不比其他,若陛下真要除此女贱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陛下如今还未开口,显然是留有大用……哪用得到其他人代劳?
他这个做臣子的,如果连这点头脑都没,那还怎么在官场上混下去?
“没事,出了什么事,本公子担着就是!”郑渊找了个位置坐下,不耐烦道。
“呦呵,好大的口气!”
青袍官员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年轻人,语气轻佻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居然敢出此等狂言!”
“吾名龙傲天!”郑渊严声道。
“龙傲天!”
青袍官员眼睛一瞪,似乎想起了什么,扯着嗓子喊道:“你就是那位少年夫子龙傲天!”
“有问题吗?”郑渊反问道。
“没问题,没问题!”
青袍官员连连附和,但回过神来,又满脸为难道:“龙夫子,若是换个人本官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这白玉仙可是与陛下有关,本官要先问过司主大人……”
堂堂古夫子出面,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过此事干系太大,青袍官员纵使是户籍司主事,也不敢轻易做主。
“户籍司司主陈游?”
郑渊一听这个名字,顿感棘手。
户籍司司主乃二品大员,在朝堂上也算一号人物,他可不想见此人。
百般思虑下,他站起身,走到袍官员附耳说了几句话。
“%¥……#!”
“当真!”
青袍官员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郑渊。
要不是面前之人乃是少年夫子,他真会当此人在疯言疯语,让人乱棍打出门去。
可他偏偏身份不凡,即便是司主大人见了也要礼让三分,更是无数文人崇拜的对象。
“这种事还能有假?”
郑渊严声道:“你废话少说,照办就是!”
“是是是!”青袍官员倏的站起身,向后堂走去。
“慢!”
“公子何事?”
“此事不能和任何人说起!”
“明白,明白!”
清玉仙在旁看得一愣一愣,不明白这户籍司主事的态度为何会有个大反转。
不过即将脱离贱籍的喜悦已经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所以她也没再想那么多。
…
一炷香后,郑渊二人走出了户籍司。
白玉仙看着手中的良人命契,脸上不由流淌出了泪水,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自拔。
“玉仙姑娘,如今脱离贱籍,再做良人,日后可要洁身自好,莫要再度重蹈覆辙!”郑渊说完,便转身离去。
“龙公子!”
白玉仙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抱住了郑渊,将脸贴在其背后。
佳人娇躯颤动,那涓涓不绝的泪水,已经打湿衣裳……
“玉仙姑娘……”郑渊声音低沉,身体有些僵硬。
“龙公子,谢谢你!”
白玉仙将头埋了一会,短暂的间隙过后,便放开郑渊,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保重!”郑渊回首一笑,接着便继续往前走去。
他何尝不明白白玉仙的心意,奈何身边女子已经够多,已经到了处理不过来的地步,短时间内他不想再沾花惹草了。
“龙公子!”
看到少年越行越远,白玉仙忍不住上前两步,咬着牙喊道:“那日在莳香阁说的话,还做数吗?”
郑渊脚步停住,闭眼望天,胸口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回答。
“我弟白无祸已在军中立下军功,返京之后必会被陛下封赏……”白玉仙见面前男子无动于衷,于是凄切道:“只要能伴公子左右,哪怕为奴为婢,玉仙也无怨无悔!”
街角边。
郑渊转过头来,笑呵呵道:“白姑娘如今已是白身,不妨先找个事做,养活自己再说吧。”
“龙公子……”
白玉仙愣在原地,被已经消失在街角少年的话,弄得不知所措。
许久之后,才失落地转身离去。
然而,在另一处高楼之上,某个紫色身影目睹了这一切。
…
回到皇宫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这一趟外出,是郑渊有生以来离开皇都最久的一次。
在逛得足够尽兴以后,才想起回宫。
“陛下,您终于回来了,可担心死老奴了!”与原先一样,林公公还是在暗门处等候。
或许是这一番经历的缘故,他显得格外的着急。
“在京都有啥好担心的,别大惊小怪!”郑渊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不是啊陛下……”林公公欲言又止,显得非常为难。
“怎么了?”郑渊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那位闻姑娘听说您回京,没有第一时间回宫,有些闹脾气,就连月婵月溪两丫头哄着,都没有一点气消。”林公公无奈道。
“啊……没这必要吧!”郑渊意外非常。
不就晚了一时半会,咋会搞成这副模样?
看林公公小心翼翼的样子,闻幽蝶闹的脾气八成还不小……
如果不把她哄高兴了,下次想再来这么一出,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了。
可自己出去一趟,光顾得自己高兴,可还真没想到这一层面上去……所以也没啥准备的。
“嘶,要咋哄呢!”郑渊一时间有些犯难了。
“陛下,我们这位娘娘也不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现在闹脾气,八成也只是讨陛下个说法。”林公公嘿嘿一笑,暧昧道:“只要陛下说些好话,多哄哄就好了。”
当局者迷,林公公身为局外人,自然是看的更加清楚。
“这……阿姐脾气虽好,可一旦生气,怕是没那么容易哄吧。”郑渊惆怅道。
“陛下,您难道忘了?当初在大炎,您可是万花丛中过,哄得那些公主贵女个个心悦诚服,五体投地,如今对付闻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林公公提醒道。
“也是啊!”郑渊咂咂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今时不同往日,他郑渊可是经过风霜磨砺的男人,这种小场面也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想通了之后,便大步走向皇宫深处。
…
御书房。
原本收拾整齐的奏折被打散在地,木桌椅子被推翻,房间乱的一塌糊涂。
“闻姐姐,您别生气了,这样下去,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月溪在旁安慰道。
“生气?我生谁的气?陛下吗?我哪敢啊!”闻幽蝶满脸怒容,随手抓起一本奏折,朝一旁扔去。
“陛下年少,贪玩是正常的。”月溪好言相劝道:“常言道,长姐如母,闻姑娘做姐姐的,应该多体谅体谅才是。”
“体谅?我体谅陛下,陛下可曾体谅过我?”闻幽蝶恼怒道。
陛下回京的第一时间不是来见她,而是在京城外闲逛!
若是先来见上一面,说说话再出宫也就罢了,可只让林公公传一句话,就出去潇洒,真当她闻幽蝶没有脾气?
一想起这些日子来受的委屈,再结合上前些日子的传闻,闻幽蝶便气不打一处来。
嘎吱。
木门打开。
“闻姐姐莫要生气,月婵给您熬得粥来了!”月溪以为是妹妹回来,便说了一句后向门外看去。
可这一看,便让她愣在了原地。
“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闻幽蝶心中怒火更甚,又抓起了一本奏折向书架上扔去。
可忽然,一只手蒙住了她的双眼。
“月婵别闹,姐姐我现在可是一肚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