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在将程夫人让到沙发上坐下后,便去厨房煮茶了,赵小柱和豆豆又去书房写字了,那帮下人都在院里,屋里就剩了程夫人程子昂和赵朗三人。
直到这时,程夫人才紧紧盯着赵朗,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她站起身,伸出手摸上赵朗的脸,嘴里喃喃道:“予初,予初。”
她的眼神空洞,似是在透过赵朗看着另一个人。
赵朗被她摸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任她细细摩挲自己的脸。
还是程子昂开口提醒道:“娘,这是廖姨的儿子,廖姨她……还没找到呢。”
程夫人回过神来,她收回手尴尬道:“瞧我,魔怔了。”
她擦掉眼泪,对赵朗说道:“孩子,我听子昂说赵家人对你不好,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伯母,我并不觉得苦,我有媳妇有孩子,身体健康无疾病,上天待我并不薄。
倒是你,我听子昂说你这二十年来一直在找我母亲,因操劳过度而时常生病,你可要保重身子啊。”
他不苦,苦的是赵大郎,那人虽然可恨,但也是真的吃了很多苦。
程夫人听他这么说,以为赵朗是报喜不报忧,在刻意隐藏自己吃过的苦,对他更加疼惜了。
“傻孩子,你过的什么日子我还不知道吗?子昂将有关你的一切都告诉我了,好在你现在算是摆脱了那一家人,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只是……”
说到这儿她又红了眼眶,“不知道予初现在在哪里,日子过的怎么样。”
程子昂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娘,廖姨吉人自有天相,她那么优秀的人,肯定在哪个地方活的好好的呢,你别担心,咱慢慢找,一定能找到的。
倒是你,赵兄说的对,你得保重身子啊,近年来你的身子骨越来越弱了,可不能让廖姨担心不是。”
程夫人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没有什么大问题,调养调养就好了。”
她望向赵朗,“孩子,这里地处偏僻,并不安全,我这趟来,一是来看看你生长的地方,二来嘛,也是想将你和你妻子孩子一起接去府城,你意下如何?”
接自己一家去府城?
赵朗摇摇头,“伯母,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您不用担心。”
程夫人要接他们一家去府城虽然看起来很不错,自己可以离开这里去府城发展。
那里比丰台县繁荣太多,有程家的关系在,自己发展起来肯定很快。
但赵朗不会跟她去府城。
一来,去了府城就得看程家的脸色,你想背靠程家发展,但程家的人愿意吗?
蛋糕就那么大,他分一份就意味着程家人会少分一份,程夫人愿意给自己分润蛋糕,程子昂可能也愿意。
但是程家并不只有他们俩,相反,程家是个称霸整个宁安府的庞然大物,家族关系复杂着呢。
他俩愿意,但其他人肯定不愿意,到时候被人故意找麻烦,自己能忍吗?
他不想给别人找麻烦,尤其是对自己好的人。
二来嘛,他也是怕去了府城,自己还没有发展起来,就被京城的人发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程夫人急道:“孩子,这里不安全,蛮夷在一旁虎视眈眈,若你出个什么事,我如何向你娘交代啊。”
赵朗心下一动,听程夫人话里的意思,蛮夷这是有动静了?
她是永宁侯的妹妹,又是程家主母,程家的生意遍布全国,在京城肯定有眼线。
她能这么说,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忽然想起司马南征来。
他以前不知道司马南征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京营不待,非要跑到丰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当个小小的九品县尉。
如今想来,他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来丰台当县尉。
京营待遇虽好,但是没有立功的机会,而丰台地处边疆,边界紧挨着蛮夷,若蛮夷南下,必然绕不开丰台。
这里有立功的机会!
比起安逸的环境,功劳更吸引武将,所以司马南征才会来丰台县。
想通了这一点,赵朗心中既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若真有蛮夷南下,那么司马南征很快就能捞足功劳返回京城。
到时候,县尉的位置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因为自己身后有王长清在,几乎不会出问题。
紧张的是,一旦自己一方战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还有可能在经历了九死一生后跑掉,但是林念和豆豆几乎没有逃跑的可能。
自己自然不会丢下她们独自跑路,也就是说,一旦自己一方战败,那么自己一家三口只有死路一条。
程夫人见他愣在那里不说话,以为自己的话吓到了他,又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如今国朝渐安,蛮夷未必有那个胆量越界。
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你跟着程姨去了府城,必定是安全的。
程姨知道你的顾虑,你不要担心,程家之事我能做主,不会让你和念念以及豆豆受任何委屈。
至于京城,你程姨虽是一介女流,但是在宁安府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还是能护住你们的。京城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宁安府。”
赵朗听完有些心动,程家虽比不上侯府,但那是在京城,若到了宁安府,程家可就是妥妥的地头蛇,京城的人想动自己,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力。
但他很快又压下了这种冲动。
他不可能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庇护之下,俗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别人永远也没有靠自己来的安全。
他也怕在程夫人的庇护下,他渐渐没了危机感,没了危机感就没了斗志,没了斗志,在这个吃人的古代就没了生存的希望。
想到这儿他朝程夫人行了一礼,“伯母,感谢您为我们一家着想,但我还是想留在这里。”
程夫人见劝不动他,也不再劝说,只叹了口气说道:“唉,行吧,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罢她顿了顿,又幽幽开口,“叫我程姨吧。”
赵朗:……
一个称呼而已,您老这么在意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