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八里坡,回到道宫也就是一两步的事。
时隔几十年,再回神京,再打四艺学院门口路过,林南音心境又有不同。
说来也是巧合,在她正看着四艺学院的大门时,忽然见一熟悉的少年人坐着马车从她身边路过。
正是当初她赠送玉简的那对爷孙中的孙子。
那少年灵根资质不错,能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搀扶爷爷上山而不抱怨,可见其心性也如他的灵根一样,是块璞玉。
没想到他会选择来到道宫,希望道宫能将其打磨的更好。
跟在马车后面,林南音进城朝着自家走去。
一回和庆坊,老远望去枣树还是老样子,郁郁葱葱,冠盖半条街。
想到当初自己走时留下的钵,也不知道这次回家能吃到多少枣子。
正想着,林南音突然在树里面又有发现——她看到在密如浓云的枣树最高处挂着一枚火红的枣子。
那枣子比寻常红枣的个头要大上一大圈,差不多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在绿叶中若隐若现。
难道是自家枣树蜕变了?
她一路朝着家中走去,快到自家门口时,就见门外的道上有三两个路过的路人。
他们这会儿都站在院子外面,努力寻找着树上的枣儿,“你们看到没,那枣还挂在树梢上呢,这都快二三十年了吧,还没掉,肯定已经结成了灵果。”
“哪呢哪呢,我怎么没有看到?”
“你在我这个地方看,就那一点红红的。”
“这枣真接了三十来年没有掉啊,如果是灵果的话,那为什么没有人来摘了它尝尝味道?”另外一人询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宅子是张家老祖女婿的家,张家老祖那可是筑基强者,谁敢乱动他的东西。上次就是道宫宗门的管事路过,也都只是绕路来瞅了一眼,都没动手,何况是一般人。”
问话那人没想到这宅子竟然有这么大背景,顿时心生羡慕来。
在他们正寻着枣时,林南音已经推门而入。
门外那三人的对话她全听到了。
挂果三十年而不掉,是在等她回来吗?
念此林南音走到枣树下,她刚到,头顶就掉下来一枚通红的果实。
她飞快伸手,在手接住枣子的那一刹那,就见枣树原本茂密的树叶瞬间枯萎,簌簌直往下掉。
“那枣树怎么枯萎了!”院子外面有惊叫传来。
“好像是那果子掉了下来,树就枯萎了,真想进去看一看怎么回事。”
“刚刚进去的人是不是就是这宅子的主人,难道是这树早就快死了,只是一直在等主人回来?”
外面那几个路人一边说一边猫着腰从门缝里往里面看,他们这动静也惊动了原本在屋内的人。
“是谁在外面吵闹?”门内走出一对夫妻,原本走在前面的妇人一看到树下站着的女人时,不由脚步一顿,让丈夫走在了前面。
跟在她身后出来的薛长林一看到林南音,先是惊喜,接着看到枯萎的枣树忙走到树前:“枣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枯了?”
说着他还用灵力注入枯木当中,但也无济于事。
“无事,它可能是要化灵。”林南音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
一般树木能长到几千上万岁,她家枣树才三百岁,又没人砍没虫咬什么的,不可能会死那么快。
灵植化灵生智有些躯体不变,有些则会舍弃笨重的躯干向死而生。枣树他在聚灵阵中待了三百多年,周围又俱是人烟,灵智开启估计比别的草木要早。
怪不得之前那么多年都没开花结果,原来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呢。
“等它再次长出新芽时,应该就是一株灵植了。”她说着将手里的大枣在衣襟上擦了擦,然后咬上一口,清甜的枣香满口弥漫。
三两口将大枣吃干净,里面果真无核。
擦了擦手,林南音又重新在枣树周围布置了一个专属于它的聚灵阵,再之后为防止别的意外,她又布置了一个深迷鬼踪阵。
寻常人接近或者触碰枣树那都没有关系,但一旦想要将树挖走,就会掉入迷踪阵。
“行了,就让它继续长着吧。”灵植长出后就会逐渐开智,阵法的阵眼就是枣树自己。往后有谁被关进迷踪阵,关还是放,全靠枣树自己决定。
听到枣树是更进一步后,薛长林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他才看向林南音道:“你今天刚回来吗?”说完他盯着她猛瞧了片刻,又道:“你好像变年轻了。”
这年轻不是外貌上的,而是一种感觉。
当初他见到她时,总觉得她周身沉郁,像是背负了很大的心事。现在的话,可能是她心头的大事已经解决,眉眼间多了一丝泰然自在,
“嗯,你也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憨。
薛长林不好意思地挠头,而张温容则趁机上前打招呼道:“见过前辈。”
因为家里老祖已经筑基的缘故,所以她也从老祖那里知道一点别人所不知道的事。
比如眼前的这位据说是和道宫里那位老祖一同从外洲归来的,两人相谈甚欢。而众所周知,筑基之后的修士都会前往外洲寻找更好的机缘,所以眼前这位很有可能也是筑基修士。
“不必拘礼。”林南音说着,想到腰间还没喝完的松花酿,她从中取了两斤出来给他二人,“算是离家多年给你们带的礼物。”
拿到这酒,薛长林是嗅了又嗅,而张温容则有些不安道:“前辈我这其实也有新酿的灵酒想让您尝尝。”
当初那张酒方实在事关重大,让她还回去她又舍不得,给张家也不行,于是她和丈夫就干脆自己动手开始酿造灵酒,并让自己的几个孩子也能学的都学,担心的就是将来酒方被收回。
“我这一路已经喝了不少,你暂且留着吧,等酿个百八十年的我再去尝尝。”林南音道。
听她这么一说,张温容这才放心下来。
此时她也心知这酒方就是前辈特意给丈夫的。
和他们夫妻俩说了会话后,林南音便回家进房躺下好好睡了一觉。
这一觉醒来,她便宣布闭关。
她的阵法经验已经达到三阶上品,她打算尝试一下冲刺四阶。而四阶材料想要熔炼少说都是半年起步,她估摸等她将手里的材料全部消耗完毕,再出来恐怕又得是沧海桑田,人间大变。
不过这回,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抱着一种轻松的心态投入自己要做的事情当中,外界的时间就化为了虚无,往往林南音熔炼完一种材料,看一眼窗外,窗外就已经是另外一个季节。
一眼春燕在窗台停驻啾啾鸣叫,二眼庭院满覆大雪银装素裹,再看秋不知何时到来,秋光明而不燥,风中带寒。
偶尔林南音疲惫之余也会在窗台前驻足赏景,听外界传来的热闹人言,若非窗外的薛长林一次又一次在变老,时间于她,当真是永恒即片刻。
在薛长林头发变白的那年,从道宫内部突然爆发一丝灵力波动。
这动静太大,整个神京的人,哪怕是普通人也都感受到了那不同寻常的感觉,正处于炼阵关键的林南音更不必说——因为这灵力动荡,她这次炼阵以失败结束。
她将气火一收,正要去查看动静,却见许久未见的晏溪出现在她家庭院当中。
“……”感受着晏溪与天地浑然一体的气息,林南音顿时明白刚才的灵力波动就是他的突破动静。
于是她开门走到院子里,朝晏溪伸手:“赔我灵材。”别的也就罢了,那可是用一点少一点的四阶灵材,她肉疼。
本想来和她分享喜悦的晏溪哪知一来就欠债,他不由一笑,将储物袋里当初所分到的所有四阶灵材全都给了她,“这些够不够?”
“我要说不够难道你还要继续给?”
“我现在没了,回头再给你。”
林南音没那么贪心,“够了。等我能炼制出四阶阵法,我头一个就给道宫罩上,算是回馈你的赞助。恭喜了,金丹真君。”
她说到这的时候抽空看了下自己的修为,自从她心结解开后,后面突破都没什么太大的瓶颈,如今已经进入结晶七重。
“多谢,我也很高兴。”晏溪说着又将一玉简交给了林南音,“这是我结丹的一点心得,希望对你日后结丹能有所帮助。”
“成。”林南音再次接受了他的投喂,“回头我还你一个四阶阵法。”她修为上比不上天才们,但她的四艺绝对是超过他们的,“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就算我现在做不出来,以后应该可以。”
“这个好说。”晏溪道,“可能马上就要拜托你炼制一些结晶丹了。”
林南音:“?”
晏溪却是一笑,道:“卧榻之侧无法容人安睡,你已经为南灵洲立了两道屏障,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意识到了晏溪要去做什么,林南音本想叮嘱他谨慎一点,但一想这家伙比她黑得多,完全没必要提这多余的醒,“成,我随时等待开炉。”
两人这么说定后,晏溪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就离开了道宫。
他走后,林南音的日子依旧,道宫唯一的变动就是所有筑基修士都倾巢而出。
至于去了哪,无人知道。
这些都和林南音关系不大,人族正道有了真正的靠山,接下来便是一众天才闪耀的时代,她当个看客安静看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