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附近的人都听见了。
祁秋年在脸上挂上了尴尬的表情,又转头问晏云耀:“那有没有会搭建棚子的?或者会编织草席?要么带上斧子去山上砍柴吧,这些都缺人手呢。”
晏云耀又是一梗,他三皇子府里的家丁,怎么会做这种粗活儿?
有倒是有几个,却也不多。
而且去山上砍柴,谁还看得到他家丁活跃在灾民之间?谁还看得到他的功劳?
祁秋年妥妥拿捏,又问了几个问题,而晏云耀带来的人,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百姓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都有了想法。
这三皇子不是向来以贤德著称吗?
前些日子,除了在城门口施粥,好像也没有别的举动了。
今天京城有一半的人都活动起来了。
人家侯爷的家仆店小二,还有极乐苑的居士们,战将军带来的将士们,甚至是王家布庄的亲儿子,他们都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甚至连那些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也自发带着丫鬟给他们裁剪布料,哪怕是帮老太太穿针,都没闲着。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呢。
三皇子这时候才带着人过来?来晚了不说,还带了些啥也不会的人过来?
是过来凑热闹的吧?
而且听说三皇子妃名下也是做布庄生意的,可今日没有一块布料是三皇子妃家的。
其实他们也不清楚,三皇子妃名下的布庄大多只做最高端的绸缎,每一匹都是天价,受权贵追捧,怎么可能拿出来给灾民们做衣服?
低端的布料,他们还留着做军营的生意呢。
一时之间,三皇子的形象在灾民心中大打折扣,得了个也不过如此的印象。
祁秋年这边,似乎也绞尽脑汁,“这样吧,殿下,让您带来的家丁去架几口大锅,烧热水供给灾民们吧,灾民们冷得不行,有一杯热水取暖也好。”
听着还像话,也活跃在灾民们的面前,晏云耀赶紧安排家丁去忙活了。
“那本侯也先去忙了,招待不周,殿下恕罪。”
晏云耀不知道的是,听到他和祁秋年谈话的人并不多,但百姓和灾民们看到的就是三皇子带来了一大帮的家丁,和祁侯爷讨论了半天,最后却做了七八岁幼童都能做的烧水的工作。
一时之间,这印象分又大打折扣。
祁秋年忙活了一阵,安排妥当之后,就去找晏云澈了。
晏云澈也没回府,在城门外的马车上休息。
“佛子大人。”祁秋年探进去一个脑袋,见他闭着眼睛在打坐,“是累到了吧?累到了就回府休息吧,这边没啥大事,我能处理得过来。”
闭目养神的晏云澈睁开眼,“侯爷不回去?”
在他的见闻里,即便有什么重大事件,赈灾也好,或者别的什么事情,都是上头的人挥斥方遒,让底下的人去忙活,他没见过祁秋年这样的,
明明是个侯爷,却活跃在灾民群里,偶尔还去帮忙搭把手,给老妇人穿针,给搭棚子的民夫递锤子。
而且,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在祁秋年心里听到什么累,或者别的什么不满的情绪,满心想的都是要如何把这个事情顺利进行下去。
这人也属实有些奇怪了,天下商人皆爱财,祁秋年也不例外,可他却又愿意为了灾民如此慷慨。
祁秋年笑着,“大家也没有这样的工作经验,我总要在这里看着才能放心,万一发生意外情况,我也能及时处理。”
晏云澈颔首,对他行了个佛礼,“贫僧替灾民谢过侯爷。”
“你都替他们谢多少回了?咱俩这关系,也就别客气了。”祁秋年顺道就坐他身边去了,又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肩膀。
“诶,我说,我的佛子大人,你们自称就只能是贫僧吗?”
他的话题实在是太跳脱了,晏云澈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并不喜欢他人靠得这么近。
祁秋年继续说,“每次听你说贫僧,我总觉得出戏,额……就是十分有违和感。”
“老衲?”
冷不丁地,祁秋年像是听到一个地狱级别的冷笑话,笑得他直不起腰,整个人都快蹭到晏云澈身上去了。
“晏云澈,悟心大法师,七皇子殿下,你今年几岁啊?自称老衲?那你还不如自称贫僧呢。”
欢乐得有些忘形,居然直呼姓名,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好在晏云澈向来淡然,并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称呼,至少,他并不在意祁秋年对他直呼姓名。
他面不改色地,“老衲今年二十有二。”
“噗~!”祁秋年又笑得不行,“你比我还小一岁多呢。”
要算上上辈子那几年,还不止小一岁呢。
[22岁,放后世,也就是大学毕业的年纪,这个年纪自称老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晏云澈听着他略显猖狂的笑声和心里又只读到一半的心里话,无奈摇头。
这人的秘密太多,却也很难让人产生反感的情绪。
等到祁秋年笑够了,晏云澈这才又开口问了个问题。
“你给百姓准备的酬谢到底是什么?”
他也好奇。
祁秋年倒是忙忘了,“你还没去看呢?”
他借着从怀里荷包掏的动作,从空间里拿了一小块硝石出来,“认得这个吗?”
“芒硝制成的硝石,药房里有,可降火消肿,润燥通便。”
祁秋年点点头,“确实是硝石。”
下一刻,他拿起马车里的茶壶,往杯子里倒里一杯水,把硝石扔了进去。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晏云耀的瞳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的震颤,他此刻可以理解那幕布后面的惊呼声了。
不可思议。
茶壶里的茶水已经凉了,即便是冬日,这不可能在这么快的速度内结出冰晶,而此刻他却亲眼见证了一杯茶水变成冰坨子的过程。
是硝石,如此廉价的东西却有如此大的作用。
他抬眼看着祁秋年,真是个奇妙的人。
而前段时间食之禅源源不断赠送的冰块的来历,此刻也明了了。
难怪,有那么多人都查不到祁秋年的冰块是从何而来,却没想到人家居然可以自己把水变成冰。
“怎么样?神奇吧?”祁秋年洋洋得意,“用硝石,就可以把水变成冰,而且硝石还能反复使用,只不过有个弊端,硝石做出来的冰块不能直接食用,得用其他器皿隔开,这些都跟百姓说清楚了。”
“确实是终身受益,惠及后人。”
祁秋年的嘴角扬得更高了,从前还有人说高级贵宾送冰活动,哪怕充值一万两,那也是亏本的,说他傻。
现在看呢?
到明年,冰块将是最不值钱的消暑之物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消息被赫家知道后会如何,呵呵。
我还等着看好戏呢,听说钱隼又挖了几个大冰窖,又招了好多人挖冰,等这个消息传到钱隼耳朵里的时候,希望他们不要觉得白忙活了一场。
不,不会白忙活。
现在城外还缺大冰块坐冰屋呢。
嘻嘻。】
祁秋年心中的狡黠没能瞒得过晏云澈,但他不打算干涉。
天价的冰块,赫家每年疯狂捞金,确实该整治了。
“可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晏云澈这会儿也不自称贫僧和老衲了。
祁秋年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一些大夫过来义诊,冬衣不可能一两天做完,现在又下雪降温,灾民怕是受不住。”
而且现在百姓们都活动了起来,深入灾民群众,祁秋年有些担心会传染感冒。
疫病他不担心,上辈子就没有发生过疫病,怕的就是风寒传染。
晏云澈明了,“明日就会有大夫带着预防和治疗风寒的药物过来义诊。”
祁秋年笑着,也对他拱了拱手,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那本侯也替灾民们先谢过佛子的大恩。”
晏云澈眼中弥漫笑意。
接下来这几天,事情发展得都很顺利,祁秋年每天一大早就出城,天黑了再回府,凡事亲力亲为。
直到这天。
祁秋年正在和药童们混在一起熬制板蓝根。
这是预防风寒的好东西啊,也便宜,又有药商捐赠了一大批,再配置一点别的药材,熬制出来,每人喝他两大碗。
暖胃暖心又能预防风寒。
可就在这个时候,两名将士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民夫急匆匆地冲过来,“大夫,大夫,快来人,这有人受伤了。”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赶紧凑了过去,“这是咋回事?”
只见那受伤的民夫头上破了好大一道口子,胳膊也曲折成了一个健康人体难以达到的角度。
可见,是手臂骨折了。
祁秋年也赶紧走了过来,让老大夫立马医治,他认得这些人,都是去挖冰修建冰屋的,“发生什么事情?这是械斗?”
抬人回来的将士赶紧回话。
“侯爷,我们原本在河边挖雪凿冰,但是那边还有另外一批人在挖雪凿冰,那边人觉得我们抢了他们的冰,先是起了口角,争吵了几句,然后就突然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