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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五十一章

    所以谢濯这般不管不顾。

    所以他什么都不考虑。

    谢家还真是……多出情圣。

    明明谢濯并没有和尹萝相处多少时日。

    他爱慕的是什么?

    梦幻泡影,还是自以为的想象?

    萧玄舟感到一丝可笑的情绪。

    “你不知道她为什么应你,到她许诺别人的那天,或许也还是不知缘由为何。”

    萧玄舟的口吻平静安和,并非半分攻击性。

    落在谢惊尘耳里,近乎嘲讽的诅咒。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谢惊尘道。

    也即是说,你认同了这种情况可能会再次出现。

    萧玄舟看了眼无知无觉的尹萝,言尽于此。

    -

    沈归鹤在帮药童煎药。

    医圣喜静,凡事亲力亲为,药童不过两位,病人一多便有些忙不过来。

    药童与沈归鹤已经相熟了,不像前几日还推辞着,放心把药交给他看火,到一边去配药。

    “沈公子从药田过来时,有没有注意到最东边那间屋子的病人,可否醒了?”

    沈归鹤细致地注意着火候,道:“醒来不久,又陷入晕厥。”

    “这就算是醒了,可以用药了。”

    药童转身又抓了四味药,由于是面对着沈归鹤,又很久没和外人说过话,禁不住多说了几句,“师父说这位病人底子亏空得太厉害,近期又受了连番的折腾,幸好知道及时送她来,否则什么时候死在睡梦中都没人知道。”

    沈归鹤想起那姑娘哭泣的模样,激动与情绪上涌带来的潮红遮蔽了她原本的苍白之色,嘴唇犹泛着青白的。

    “年纪尚轻,竟然病得这般重。”

    沈归鹤不无叹惋。

    “沈公子不知道吗?”

    药童抬头,“那是尹家的一小姐,弱症缠身,本就该好好调理休养。身边人不看着她,可不就是这样的结果了。”

    沈归鹤挥动扇子的手停了一停:“……尹一小姐?”

    药童点头,肯定地道:“是啊!”

    “……”

    可,尹一小姐不是萧玄舟的未婚妻么?

    那谢惊尘……

    沈归鹤去过尹家,当下在寻找的禁术线索正是为了尹萝。那时候隔着纱帘,他恪守礼节,并未看清帐中人的模样。

    原来她就是尹萝。

    沈归鹤持扇的手复又挥动。

    医圣进来后连叹了三口气,掀开药罐子看了看,道:“这样就差不多了,拿过去给那小子一口喝了,你记得盯着他,别再偷偷倒掉药了!我的药材也是要钱的!”

    沈归鹤恭敬地应:“是,辛苦您了。”

    他又道:“医圣若有难处,不妨告知沈某。”

    说话间,娴熟而利落地将药倒出来。

    “哎,也没什么。”

    医圣捋胡子的速度加快,“待会儿让计如微多付点钱给我。”

    沈归鹤失笑:“我会替您转告的。”

    沈归鹤礼节周到地离去,不忘和药童道别。

    计如微住在西边的院落。

    此处正好栽着片竹子,计如微常常在竹子边静坐。

    他擅作机巧,每样经手俱是巧夺天工,如今却伤了眼睛,往日最喜好的器具都使得磕磕绊绊。

    不知是否打击太大,心生放弃的念头,沈归鹤已经两次发现他把药倒掉了。

    飘落在地的竹叶被踩出细碎声响。

    计如微循声偏过脑袋,眼上覆盖着的白绫随之飘动,微风一并将苦药的气息送了过来,引得他皱了皱眉,手即刻扶在身旁的竹子上,似乎随时准备起身逃跑。

    “换了新的药方,你先试试。”

    沈归鹤将碗递过去。

    计如微很慢地伸手来接,指尖触到药碗边缘,感受了一下,试探性地往下,摸到碗的底部,顺利地端稳了。

    沈归鹤眉宇间愁绪笼罩,一语不发。

    “不是人喝的。”

    计如微刚尝了一口,就想放下。

    沈归鹤神情严肃:“不喝药怎么能好。”

    计如微很明显想反驳,出于朋友情谊忍了,另起话头:“深夜来求医的是何人,你可见到了?”

    沈归鹤沉默稍许,在思考措辞。

    计如微抬了抬下颌:“什么棘手的人物?”

    “……并不棘手。”

    沈归鹤据实以告,“是尹一小姐和谢、萧两家的大公子。”

    计如微将药碗放下:“谢濯受了什么伤?”

    沈归鹤道:“没有受伤。”

    “那他跟过来做什么?”

    哪怕已经看不见,计如微还是在短时间内保持着说话会看向对方的礼仪,朝着沈归鹤的方向抬起头。

    “……”

    沈归鹤说不出个所以然。

    “啊。”

    计如微短促地发出一个单音节,从模棱两可的回答中顺利地窥见了事实,忽然理解了沈归鹤之前的沉默,“谢濯在和萧玄舟抢人?”

    谢惊尘对待尹萝的亲昵姿态,实在不像是在照顾友人。

    沈归鹤并不擅长撒谎,即便锻炼了这么多年,面对好友还是保持着过分诚实的特性。

    但他认为这句话的偏颇会波及到某位看似不在其中的人,坚定地驳回了:“不能这么说。”

    计如微向来心细如发,幼时弱症就被称作是“早慧而伤”,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你认识尹萝。”

    “不算认识。”

    沈归鹤扫了眼被搁置一旁的药碗,热气已经渐渐地消弭下去了,提醒道,“药要趁热喝。”

    计如微见没把他绕出去,索性闭口不言,手指摸索着碰到药碗,慢腾腾地端起来喝。

    尹萝的药也熬好了。

    药童送到后,谨遵医圣的嘱咐——“送到了就赶紧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还贴心地合上了房门。

    萧玄舟将尹萝扶了起来,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侧首,药碗却在谢惊尘手中。

    “……”

    “……”

    谢、尹两家的护卫侍从在时,谢惊尘还不至于如此无所顾忌。

    不。

    应该是说完那番话后,谢惊尘压制着的攻击性便无形流露。

    像一只守着猎物的恶狼。

    其实这桩买卖很划算。

    萧玄舟十分清楚。

    谢惊尘开出的价码不会低,尹家也会做出相应的补偿,损失的不过是萧家的面子,这两家却都要对萧家承一份情。

    面子这东西么……外界流传的言论,是可以被引导的。

    只是不好答应得太快,得拖一拖才能是全然有利的局面。

    和有形或无形的切实利益相比,尹萝算什么?

    谢惊尘舀了一勺,轻轻吹气,便这么直接地送了过来。一目了然的生疏,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

    不出意外汤药洒落。

    “动作轻些。”

    萧玄舟拿了帕子擦拭尹萝的嘴角下颌,用指间托着,扶正她的脑袋,微微抬高。

    谢惊尘没有反驳,愈发小心地送药。

    世间大约没有比这更诡异的场景了。

    两个水火不容的男子,却在共同照料一位女子。

    然而尹萝能喝进去的还是寥寥。

    谢惊尘喂药的手顿住,看着尹萝,像是在思索什么。

    “多熬几贴药,慢慢地喂吧。”

    萧玄舟忽而开口,“趁人之危,谢公子想必不会这般冒犯她。”

    谢惊尘神色一凛。

    萧玄舟全无所觉般继续道:“只是要多耗费药材、麻烦药童了,之后须得重谢。”

    “毋需萧公子操心。”

    谢惊尘声线冷凝,手上动作却慎重而耐心。

    尹萝搁在被褥里的手滚出来了一点,萧玄舟望着她莹白的指尖,险些习惯性地伸出手去。

    本在专心喂药的谢惊尘却注意到了,将她的手放了回去,并不厚重的被褥能看到隐约的手势变化。

    他没有立即撤离,而是握了握她的手背。

    “……”

    萧玄舟无声地别开视线。

    这场喂药漫长得令人几近恍惚。

    “差不多了。”

    谢惊尘道。

    萧玄舟将尹萝放下平躺,怀中骤然空了,温度冷却。

    谢惊尘将碗收走,除却辛苦药童的事、为药材付账,还有欠沈归鹤的那件衣服。

    医圣收到钱款,反应却很奇怪:“你们把哪儿砸了?”

    他的手开始颤抖:“药田吗?”

    谢惊尘不明所以:“这是辛苦药童和您多熬了几贴药的费用。”

    医圣更震惊了:“你是把赤阳根听成了赤羽胆,还是把天海草当成了琼海花……怎么这么多?”

    倒也不是没见过钱,只是这谢家公子和萧玄舟两班倒地来给钱,出手还个顶个的大方。

    他这里确实是药庐而已吧。

    “医圣辛劳,钱财远不足衡量。”

    谢惊尘微微欠身,冰清冷淡,目下无尘,“一点钱财,聊表在下感谢之意。”

    一点。

    现在抢亲是进化到比拼财力的地步了吗?

    医圣默默地咽下未竟之语:“客气了,客气了。”

    侍从得了医圣的通融,去为沈归鹤送衣服。

    谢惊尘则登上了无垢影车。

    送出去的信皆在今日得到了回信。

    家中传来的信较长。

    开头一句“违背道义”便知其意,谢惊尘一目十行地看完,面无表情地打散了。

    裴怀慎的信则简短许多,但措辞更为直接。

    一连发了三封。

    足见裴怀慎当时的心情如何。

    【别说这么荒唐的话。

    她身弱又娇气,你娶她回去天天守着吗?】

    【尹萝和萧玄舟情投意合,为什么答应你?尹萝前年当街打死乞丐,对一些小世家的子弟跋扈欺凌,不似表面所见。你不要被她蒙骗了。】

    【我处理完裴家的事,

    就去荆昆同你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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