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聪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对方看中的不是自己的破案才能,而是打印机的打印才能,那跟自己有毛关系,那是机器打的好吗?
不过也难怪,系统配备的是高仿真激光打印机,打印出来的效果,就算用高倍放大镜观察,细节都惟妙惟俏。
如果不用专门仪器检测,只靠肉眼是难以分辨原件和打印件的区别的。
对方把自己跟打印机合二为一,也不算错,因为系统原本就是他身体里的,对此他就不用客气了。
当下嗯了一声,说道:“临摹谁的书法都没问题,只不过我跟你说的是这个案子。
我不知道你们案子怎么破的。但是从你们判决结果来看,应该是个错案。
这个“佰”字分明是添加上去的。牛大郎一再抗辩说他没有借那么多,只借了一两银子,是秦员外故意添的那个字。
这是错案,县丞大人难道不打算纠正吗?”
赵县丞这才反应过来,又仔细看了一下,说道:
“这件案子我会重新审查。先生书法如此高明,我想请先生将来在我府上做个幕僚,不知先生有没有这个意愿?薪酬都好商量。”
幕僚是古代有钱人家,尤其是官宦之家花钱雇佣的文化人,也就是官宦之家招募的所谓人才,为他所用。
有的帮着处理一些政务或者家务,有的纯粹就是陪着权贵说话,出主意,吟诗作赋,迎合凑趣的。
薄聪笑道:“县丞好像忘了,我现在还是死囚,我的冤案还没有查清楚。”
赵县丞微微一愣,他是求贤若渴,一心想将薄聪收揽在自己的麾下为自己所用,竟然把他现在还是死囚这个事情给忘了。
随即他马上笑了,说道:“抱歉,刚才只顾想着书法了,不过这件事先生倒不用太过在意,因为皇城司已经插手你的案子。
皇城使孟忠厚大人的独生女儿孟晓梅作为皇城司的特使,亲自插手你的案子,并从刑场上把你救下来,就应该不会不管。
只要有皇城司帮忙,你的案子怎么着都会有一个变数的,更何况先生坚持认为你的案子有冤屈,如果却是如此,以先生破案的本事,必定能够洗脱冤屈的。
如果真有那一天,还请先生慎重考虑本官的邀请,本官求贤若渴,是真心希望先生到我府上来辅佐,不知道本官有没有这个荣幸?”
赵县丞说得极为客气,薄聪却还是摇头,拱手一礼:
“多谢县丞盛情邀请,只不过,我闲散惯了,暂时还不想入幕为宾。实在不好意思。”
薄聪倒不是矫情,而是真的不想当别人的幕僚。
他对幕僚这个身份是有些抵触的,后世看电视剧《红楼梦》,里面围在贾政身边的那些学究就是幕僚,也就是贾政养的食客。
闲暇时陪着贾政吟诗作赋,就为了让东家高兴,这种阿谀奉承的事可不是他愿意做的。
别说对方只是个县丞,就算是当朝宰相,让他去当宰相身边的幕僚,溜须拍马,他也不高兴,他宁可找份差事逍遥自在,何必要去看人脸色。
再说了,他可是来自一千年之后的现代人,而且还拥有了法医商城这样神奇的存在,需要去给人做幕僚吗?
赵县丞显然很是有些失望,表情讪讪地说道:“是本官唐突了,这事以后再说。
刚才先生说的这案子中借据造假的事情,先生拿出的这份摹本,是因为先生使用师传独门绝技显现出了篡改的地方。
说实话,这一点本官还不是很能理解,相信别的人也不大容易理解。
所以,以此为据翻案,似乎理由不足啊。”
薄聪早就已经料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虽然他已经拿到了系统奖励积分,按理说不管也可以,但既然发现了冤假错案,身为法律人,当然不能置之不理,还是要尽人事,听天命的。
思及此,他说道:“这样吧,既然县丞大人不大相信我的辨别方法,你找一份类似的文书,几天前写的就可以,最好是你自己写的。
你在上面找一个空白的地方添加一个字,等墨迹晒干了,看不出异样来,你再拿给我,不要告诉我你是在什么地方添加的字。
我能够用我的方法找出这个添加的字来,以此证明我的方法是可以让后来添加的字显现出不同颜色,从而证明是伪造的。”
赵县丞一听连连点头,如果确有这样的本事,那就很有说服力了。
何况若真有这本事,那可了不得,对方如果没有本事,皇城司又如何会对他如此重视,愿意带他出来帮他查他的冤案呢?
所以赵县丞决定试一试。
他让薄聪稍等,他则来到了自己的签押房,从案头一堆文案中找了两天前写的一份文书。
古代文案都是竖行书写,每一列都是有些错落的,所以添加一个字,只要添加得妥当,倒不容易看得出来。
赵县丞思忖片刻,便在三个地方各添了一个字,有的是在留白的比较多的中间,另外两个则是在两列的最末端添加的,添加上去语句并不受影响。
因为是他的文笔,相隔才两天,所以等墨汁干了之后,就算仔细看也看不出是添加上去的。
他还是不太放心,把贴身小厮叫了过来,告诉他自己在上面添加了三个字,让他找出来。
结果小厮瞧了半天,猜了三个字,没有一个对的。
赵县丞这才满意,然后拿着这份书稿交给了薄聪。
他并没有告诉薄聪自己在上面添加了多少字。
薄聪便带着文稿重新进了屋子,把门拴上,确认没有人偷窥之后,才钻进了桌子下面,把桌布放下来遮挡,然后进入了空间。
高光谱成像文检仪很快就在电脑屏幕上用高亮显现出了三个添加的字。
他用高仿真激光打印机打印出了一份。
由于使用的是宣纸,高仿真激光打印机的效果简直完美。
他看了之后很满意,两张放在一起,如果不看三个很突兀的亮色添加字之外,根本看不出谁是原稿,谁是打印稿。
他拿着两份文稿出来,递给了赵县丞说道:
“大人添加了三个字,我临摹的时候都把它写成高亮色,你看对不对?”
赵县丞一瞧,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就是他添加的三个字,而且这书法跟自己写的完全一模一样。
如果说不告诉他这是薄聪临摹的,连他自己都会相信这份临摹稿是他自己亲笔书写的。
他再次被薄聪临摹的水平所震撼到了,同时又感到有些惭愧,对薄聪长揖一礼,说道:“先生的临摹水平如此之高,书法造诣堪称大宋第一人。
以先生这等才华,自然是不会屈居到本官府邸做个幕僚,先前是本官唐突了,还请先生见谅,以后如果能够与先生成为至交好友,是本官的荣幸。”
薄聪见他又被带偏了,还是留意到临摹书法上去了,不禁有些好笑。
不过也好理解,古人从来不知道复印、打印的存在,陡然看见一模一样的两幅书法,不辨真假的时候,那种震撼的确是后世人难以理解的。
于是薄聪还了一礼,说道:“好说好说,咱们还是先想这件案子该怎么办吧。”
赵县丞这才又重新审视了那份打印稿,那三个字果然很清晰明亮,证实人家真有这个本事,能辨别出添加的字,从而使他内心也开始相信秦员外与牛大郎借款纠纷案应该是个错案。
他立刻下令熊捕头带人去将秦员外带来衙门问话,同时去把牛大郎也传唤到衙门,重审此案。
不到半天时间,衙役就回来了。
只是,秦员外和牛大郎都没有被带来衙门。
赵县丞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熊捕头躬身回答:“回禀老爷,秦员外病重,卧床不起,无法来衙门应诉。牛大郎家……只剩下他老母亲一个人,双眼哭瞎了,无法前来。”
赵县丞沉声问:“那牛大郎呢?”
熊捕头语气沉重:
“牛大郎败诉后,田产、房产都冲抵给了秦员外。牛大郎和他老娘、妻子住村外一处茅草窝棚里。
那牛大郎不服判决,四处告状。半年前他……跳河自杀了。
秦员外说自杀的人不能入土安葬,必须火化,免得成为厉鬼。所以,牛大郎的尸体被秦员外让人烧掉了,骨灰撒在河滩上。
赵县丞更是惊愕,和薄聪对视了一眼,问道:“牛大郎的娘子呢?”
熊捕头叹了口气,躬身回答:
“他娘子卖身给了秦员外家,被秦员外收做通房丫鬟了。”
这里面肯定有鬼,赵县丞闻言大怒,沉声对熊捕头道:“这秦员外分明装病,牛大郎的死必有蹊跷。你速速带人去将秦员外抓回衙门!”
熊捕头缩了缩脖子,摆手道:“老爷,万万不可。”
“为何?”
“那秦员外是……当朝太师秦桧的堂叔啊。”